灯一直开着，但那一点作用也没有。灯光好像是假的，塑料的，只是暂时存在于眼前，稍不留心，就会啪的一声破掉，露出房间里原本就存在，此刻也一定存在的黑暗。巨大无比的黑暗。
那么，就是那股关门时的冷风带来的了？
我的确做了噩梦。梦见什么来着？不，不是刚才。是前几天，我梦见自己变成了鬼，还有防空洞。的确做了噩梦这个事实，让我此刻๑清醒得就像掉进北冰洋的海水一般。话说回来，为什么เ偏偏是北冰洋？难道印度洋的海ร水就不冷？不知道。那ว一刻๑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景象就是北冰洋。一只又一只的企鹅散落在冰面上。而我，在冰面以下，在企鹅的视线里感受着海水的冷。
“喂？”
这里的道路十分狭窄，两旁的住宅相当陈旧ງ，静得出奇。从各家阳台的情况看来，几乎一半以上都是废弃的空房。墙上写着白色的“拆”字，不时能ม看见楼房之间杂草丛生的空地。想必这一带将很快被整片拆除，然后建成新的楼房。就是那ว些尚有人居住的房屋阳台上，很多花草也正在枯萎，大概主人也正忙着从这里搬走，无暇照ั顾了。还看见两三辆三轮车被扔在门口。几只流浪猫在阳台和楼ä道里若隐若现。现在是黄昏，正是下班回家的时间，但这里却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睡吧。”他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然后就睡着了。
眼前的情况让我犹豫地在门口站住了。好像迈出这一步，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熟悉的寝室走廊，和白天一样，晾晒着成排的衣服，但就是感觉哪里有些异样——这种气氛似乎ๆ比在洞里更为诡异。
我向后退了几步，借着“窗口”发出的光亮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但是无论怎么尝试，我都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随着我的前行，一点一点地变成黑暗的一部分，变成黑暗的流沙，失去了作为身体的重量和密度。但我又想到，反正我早ຉ就没了肉体，就算消失在黑暗中ณ，也不知道消失的是什么。
我知道他们全都是鬼魂，但没有想到，图书馆里会有这么多。
防空洞的铁门从来没有开过，上面有一把锈迹斑á斑的大锁，还缠绕着一些铁ກ丝，像是很多年没有使用过了。也是，和平时期，使用防空洞来干吗呢。我和于思曾经大着胆子从铁ກ门上的窗户往里面看过，里面是一种深邃到似乎看一眼就会掉进去的黑暗，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当我把头凑到窗户边时，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在耳边擦过。随着风声而来的，是一股操湿甚至有些腥臭的寒冷气息。
寝室里剩下我一个人。于思又不在。
我呵呵地笑了一下，然后起身去倒水喝。于思仍然坐在窗前，背影看上去甚至是很优美的。此时这个背影又是一动不动，长长的头发也静止地垂在脑后，就更像是一尊少女雕像。白瓷的少女雕像。
救——我…救——我…救——我…
2005年1้0月19日
为ฦ什么เ会这样呢？
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但目之所及，没有一样不是正常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仍然如此。然而心却莫名地，毫无理由地悬了起来。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就这样一直呆呆地看了不知有多久ื。完全无心留意墙壁的任何细节，只是呆呆地看。脑子里也什么เ都没想。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仔细体会那种异样的感觉，似乎ๆ希望能有所收获。
几分钟过去，接着又是几分钟。
然后，明白了那是什么——这里太安静了。
可以说是安静得不可思议。没有任何声音。差点想伸手去证实一下，耳朵里是不是被塞进了棉花。不仅是窗外，连走廊偶尔会响一下的关门声，脚步声，楼下低低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甚至下水道理应每隔几分钟响起的水流声，一点都没有。
屏住呼吸又细听了一阵，的确，这里安静得像是连时间都静止了。又或者，整个ฐ世界ศ沉沉地睡去了。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只剩ທ下我一个。
大脑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更多的是害怕。的确害怕。害怕打破这也许尽管是表面的宁静，害怕一站起来，一离开这张床，原本只是缓慢发生变化的什么，会突然急剧地运转起来，让人措手不及。好像站在薄冰之上，稍一动作，冰面就会喀嚓喀嚓地裂开，随即掉进彻骨的无边无际的寒冷中去。
我的视线在屋内巡视了一圈。好了！我在心里对自己้喊了一句。无论如何要起来看看。于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支撑着身体，缓缓坐起。静得能感觉到皮肤上有空气滑过。我坐起来，停了一停，确定在坐起来的时候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之后，随即双腿曲起，正打算伸向左ุ边的地下。
这时，我看到了一双布鞋。蓝底，白花。
仅仅愣了那么一下。双脚立刻像被火烫到似的，急促地从半空中收回，同时喉咙里也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脏ู猛烈地狂跳不止。
布鞋…那双布鞋！
嚓——嚓——的声音从脑海里浮ด现出来，仿佛一直存在于屋内。我抱紧膝盖，在床上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那双布鞋，好像稍不留神，它就会猛扑过来。
怎么会…那里原本放着我的拖鞋，况且刚才一直没有发现…它是什么时候放在那儿的？脑แ子里急速地回忆着醒来后的种种细节。但想不起来自己是否朝地面看过。不，似乎是看过一次。但那时好像没有拖鞋的印象，更不可能对这双布鞋视而不见。那ว么，只有一个可能ม。
就是在我侧身向右，看着书桌旁灰白色墙壁的这段时间里，那ว双布鞋静悄悄地来到เ了我身后。
急促的呼吸声充满了整个房间。怎么เ办？现在怎么办！逃跑，还是求助？我迅速将手机抓在手里，慌乱地按下张生的号码，谁知接电话的是于思，再一看，慌乱之中竟然拨错了号码。
“喂，于思，你快过来！”我一边颤抖着，一边又暗自庆幸，幸好手机仍然能ม够拨通。
而于思好像迷迷糊糊刚ธ刚睡醒似的，说：“怎么了？”
“你快过来！”我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生怕惊动了什么“快过来，求你了。”
“你到底怎么了？”于思的声音清醒了些，说“大半夜的，发生什么เ事了？”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大半夜？”
“是啊，天还没亮呢。几点了…喂？怎么了，说话啊，喂？苏晓？…”
我的手无力地从耳边垂下，瘫软在床上。手机里不一会传来嘟嘟的忙音。我只感到เ全身发冷。那ว是从脊椎深处一阵一阵传来的寒冷。
现在是半夜！
这么说…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那ว么，什么才是真的？
也许窗外此刻正是一片黑暗。一切死绝。沉寂。说不定推开窗就能看见。也许走廊上空无一人，所以听不见关门的声音，也没有人上楼ä下楼ä。我看了看身旁空着的床铺。也许…此刻๑，我旁边正睡着张生。
还有那双布鞋…它的真相又是什么？我所能见到的只是，蓝底，白花。它放在那里，鞋尖朝外，仿佛正在等待着我穿上去…
我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尖叫了一声，光着脚从床上跳到地下，不敢再看一眼那双拖鞋，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口，打开门就往外跑。
等我意识到时，眼前已经漆黑一片。门消失在背后，再想回头已经找不到เ入口。半点光亮也没有，仿佛突然落下的黑漆漆的屏幕。任何有形的东西都无法识别，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空气也与平日楼道里的不同，夹杂着一股霉味。
我静静地站在那儿，浓重的黑暗向手脚施ๅ加着无法言喻的压力，将我牢牢地钉在那里。一股不可救药的虚脱感俘虏了我，仿佛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在黑暗中暴露无余。我的脑แ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เ？
我伸出脚，向前试探地迈出了一小步。脚还没确切地落到เ地上，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