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不管她们心里如何盘算，当着全屋子人的面将毁坏的东西都丢了出去，摔东西的乒๐乓๑声夹杂着脆生生的娇็呵，让房里的人忍不住就敛声屏气地听着：“就知道还是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在，幸好我有先见之名还准备了一套。”
这一关淘汰的不在少数，原有的二百八十七名秀女经过这一轮，只余下了一百九十一名。在宫里住的两天里，根据内侍暗中ณ观察的德行仪容，又淘汰了九十多名秀女，在第二关考校之前剩下不足百名。
幸好是耷拉着脑袋，胤禩只能看见一个头顶，高明才能肆无忌惮地翻了个白眼：“玉格格人是极好的，上一回良娘娘的事就能看得出来。奴才是担心，在宫里性子太外向了，容易招人嫉恨。”
离开安亲王府时，赫舍里氏携着一干媳妇送到府外，出了门还有舅舅们骑马护送，连平时玩闹惯的几个皮猴子都流露出不舍，毕竟这一去谁也料不准会如何。
对于胤禩的话，漱玉是很有体会的。事实上，看出八旗制度弊端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满清政权带有军事集权色彩，一旦改革必然会触动权利ำ中ณ心的贵族，换句话说就是侵害到了他们的利益，处理不得当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漱玉赶紧垂下长睫，一并遮盖越慌乱的眼神，心中更是纳罕不已：这辈子的胤禩，表面上还是谦恭温和，但私下深交就会现绝不限于此，说话半真半假，十足的试探和虚饰，竟比前世不知精滑了多少倍。
然而奇怪的是，高明又将手中的竹篮揭开，里面所装ณ的竟然还有一只雪白的信鸽。
“好一张利嘴。”佟佳氏侧头凝了她一眼，又将手中的笔搁在了砚台上，“漱儿，今日就算你将舅母赞得天上有地上无，我也一定会让你画ฑ出这幅流水图来。”
末了，余光几不可觉地扫过胤禩，芳蕙秀气的脸颊上现出两片浅粉，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这一回，她的话点出了不少人的心思，因而立马就有人接口：“四阿哥确实不错，他可是佟皇后的养子，听说如今还掌管刑部的事，一定是前途无量的。”
向主人家请过安以后，赫舍里氏留在花厅与董鄂氏叙话，漱玉由丫ฑ鬟领ๆ着在王府内闲逛了一会儿，不多时便觉得索然无味。当然不是康王府景致不佳，而是王公府第的布局多数类似，不是庄重典雅就是富丽堂皇，看多了也就是这个ฐ调调。
“漱玉，”低唤伴随着一声轻喟，胤禟见她沉默不语的黯然，眼中有些难以觉察的涩意，“其实你明年不过十三岁，被留牌子再等赐婚也是可能的，与你年岁相当的皇子和宗室也不是没有，不一定会嫁给四哥。”
闻言，胤祥怔怔地盯着她，漱玉又是秀气一笑：“再者说，假设我没受伤的话，四阿哥指不定要受更重的伤。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胤祥其实是做了件好事。”
胤禛点点头，没有太在意他们的怠慢，兀自走到另一侧选弓去了。看他走远，胤禟终于还是憋不住，有些懊恼地冲着胤禩抱怨：“八哥，你怎么又把四哥叫来了？”
胤禩出了一身虚汗，顿ู觉有点头晕眼花，大半个身体靠在胤禛臂膀上，他颇็为歉疚地对胤禛说：“这次劳烦四哥了。要不是四哥及时出现，我与格格怕是都要冻伤。”
胤禩怔忪了片晌，忽然笑了。
此言一出，漱玉彻底寒下了一张俏脸，一扫先前的和善假面目：“这话在我面前说就罢了。你好歹也是宜妃娘娘跟前的人，这话不仅仅是不知轻重，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可就是一条罪状。”
宜妃露面，座上各人自然忙不迭起身行礼。但是其中不少人的眼光，却一个劲在漱玉身上打转，或探究或倾慕，如影随形的热切令漱玉怏怏不快。
胤禟笑了笑，回头却剐了漱玉一眼。无奈这位表哥的眼神勾人，漱玉实在觉不出威แ慑，反而引出了她的玩心，决意要逗弄一下：“我的脸上没长出花儿来，表哥别再看了，怪不好意思的。”
漱玉打量了他一下，随手摸出一个ฐ荷包递过去，小礼子有些诚惶诚恐地收下，一个劲地说着吉利话，还特意跑到门前为她挑开湘竹门帘，巴结之ใ意明显。
他以前还对她夸耀，幼时是如何的聪慧过人，但就为了几个破字，何焯每日催命似的，受不住了便央表哥一起鬼画符，被皇上捉了数次后就不敢了，还连累了表哥一起罚跪，有时候是和十阿哥一起跪。
爷，漱玉先走一步。
玉阶下是站作一排待选的秀女，各个ฐ都紧ู张地攥着手里的小绢。随着立在一旁内侍一声尖尖的唱起，五名秀女一同踩着花盘底、姿态婀娜地上前觐见。
“给皇上、皇太后请安，祝皇上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众位秀女按规矩行跪拜礼。
“都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太后的声音沉稳宁厚，不过隐约还是能听得出来，汉语说得并不利索。
这位太后虽非康熙帝ຓ生母，却素来同他感情融洽。太后出身博尔济吉特氏，与已故的先帝ຓ废后是一脉相承，只不过两人脾气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加上她本没有后嗣需要筹谋，因而最是和顺的好性子，尤其是在太皇太后崩逝后，颇得康熙帝ຓ敬重。
五位秀女抬头初露娇容，漱玉飞快地看了一眼太后和皇上，然在他们眼里都看到เ了一晃而过的意外，心中不禁纳罕。
但这种情绪平复得极快，康熙帝几乎是带着严苛的眼光看着底下的秀女，旁边的太监捧着花名册开始点名：“第一位他塔喇氏，年十五，员外郎张保之女。”
被点到名的荣珍走上前行礼，步子不但踩得极为稳当，脸上也挂着适宜的浅笑：“臣女他塔喇荣珍给皇上、太后请安。”
“听说你的刺๐绣手艺很好，不知其他才艺如何？”康熙ກ帝见她举止得体，心中已经有了主ว意，往太后那ว儿看了一看，太后会意的点头微笑。
“回禀皇上，除了针黹女红，臣女擅长琴艺。”荣珍说完，旁边的琴桌和古筝早已๐安排好。她坐在琴桌前凝神闭目，娴熟地弹出一支喜庆悦耳的曲子，在满洲闺秀中有这等才艺已๐算是不易。
康熙帝夸赞了两ä句，太后看着这荣珍生得敦厚又福相，心中自也是十分欢喜。况且胤祺ຘ自小是养在太后跟前，少不得要她在栓婚上多操点心。
荣珍退下，太监的声音又起：“下一位郭络罗氏，年十三，和硕驸马明尚之女。”
漱玉身上是百蝶穿花的橘色旗装ณ，如意头上簪了一朵迎风而颤的杜鹃，白嫩的手腕套的是瓜绿色翡翠镯子，在明艳之中越添了清丽绝俗的韵味。
“郭络罗氏祝皇上和太后娘娘福寿绵长。”
康熙帝ຓ眼里似有水波一荡，可随即便又变得深沉难觉。然而，漱玉并非寻常女子，兼之两ä世见地，从开始就觉得不对劲。转念想起，上一世圣上初见她也是这副模样，总觉得是透过她见到了什么人，但也说不清究竟是何缘由。
“太后，这是宜妃的侄女。”康熙将视线移到了太后那ว里，状似无意的提一句，“前些日子刚进了宫里，还救了胤禛一次。”
因着这话，太后再仔细打量了漱玉一番๘，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难怪哀家说看着眼熟，果然是与宜妃有些相像，只不过看着更像是……年纪大了，许是看错。”
康熙帝已๐一扫了先前神情，进了一口太监呈上的丞相绿，慢道：“郭络罗氏今日想展现什么才艺？”
甩帕，屈膝，漱玉的动作一气呵成，宛然像是练习了数百次：“臣女的画儿作得还能入眼。”
康熙帝ຓ点了点头，奴才在一旁้备好的桌案上铺好宣纸，再搁置上笔砚和各色水墨。此时，漱玉却从窄边的小袖里拿出胤禩的毫笔，手腕半悬在纸上挥笔恣意行走，浓郁๗的碧绿映着莹白如玉的手指，有一份格外的优雅。
“只听宜妃说她的侄女如何顽ื劣，倒没听过竟有这等才艺。”康熙帝ຓ不知何时绕到桌案的旁侧，不着痕迹地凝了笔杆顶端的缺口一眼，淡淡地说。
皇帝的声音在耳畔乍然响起，漱玉差点手抖失了分寸，但好歹是即刻๑稳住了心神，从容不迫地迎向康熙帝的眼光：“姑姑说得不错，臣女平日是顽劣。不过选秀并非等闲之ใ事，郭罗妈妈更是日日敦促臣女勤学苦练。”
“安王福晋身子可还好？”康熙帝收回了目光，不咸不淡地问了句，“朕有许久ื不曾见过福晋，倒是你舅舅还算见的次数多些。”
漱玉看他聊起了家常，心知再拘谨答话恐不得圣意，便充作女孩儿似的娇憨一笑：“承蒙圣上隆恩垂询，郭罗妈妈她老人家一切都好，年前还和康王福晋、恭王福晋一同入宫来看望太后娘娘，许是与圣上错开才没能见着。”
听到เ这话，太后在旁边也是笑了几声：“不错，安亲王、康亲王和恭亲王的福晋都在新า年来了宫里，皇上是事忙给忘了。说起这个，近来听闻康亲王的身子有些不妥。”
康亲王爱新觉罗杰是康熙的堂兄，与安亲王一样都是军功颇丰，对大清基业有贡献的亲王。只是当年平定三藩之时，终究是连日的操劳落下病根，入冬以后就开始缠绵病榻，眼见着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
康熙不再接话，眉间亦有忧虑。漱玉察言观色，这时候桌上的画作也完成了，及时出言岔开了话题：“臣女的画ฑ已成了，还请皇上和太后阅看。”
太监将画呈上御览，康熙帝看了一看，表情慢慢从最初的诧异转为ฦ了感慨。
这幅画ฑ画ฑ的不是寻常花草山水，而是一副鸾凤和鸣图。画工虽称不上顶ะ好，但胜在笔法细腻柔和，又提了《诗·郑风·女曰鸡鸣》中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一句，寓意吉祥不说，一手柳体又写得分外遒劲秀丽。
鸾凤和鸣，本是寓意夫唱妇随。但在康熙帝ຓ心里，他的嫡后难产而亡，接连两位皇后俱是香消เ玉殒，不免生出一丝喟然叹息：“这画不错，但这字写得更好。”
漱玉还来不及得意，康熙ກ帝停顿了稍许，话锋又忽然一转：“与老八的字倒是有几分相像。”
冷汗差点从额角掉下来，漱玉赶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那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睛：“一样喜欢写柳体，只不过你的字兼具清秀灵巧，老八的字更俊拔了几分。”
心头惕然一沉，漱玉不觉暗忖：好端端的提起胤禩，难道这圣上是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