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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新年

此刻的奕洛瑰也是浑身狼狈,虽然脸已经擦洗过,但头还是能看出被燎焦了半边,这让安永觉得有点好笑。只是他眼下刚从宫中出来,正在心虚,哪敢造次?所以只是紧抿住上翘的唇角,缓缓走到奕洛瑰跟前行礼。

混乱中没人看见这一幕,安永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边挣扎边问:“你是谁?”

冬奴一怔,立刻๑很没骨气地答应了一声,按照奕洛瑰的意思去操办。

陶钧怔忡地回想起崔永安被尉迟奕洛瑰下旨夺情,并赐令他脱๳去丧服改穿胡服的那一场风波,真是让新า丰城的士族至今谈虎色变。

“我又不怕那ว味道,你还担心什么?”安永冲着冬奴一笑,仍偏头向火光处望去,“比起这个ฐ,我倒担心他们在庭院中ณ生这样大的火,万一引火灾,这一片的木结构房屋都紧ู靠在一起,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座上的崔公只随意瞥了一眼,便已心知肚明,抬眼望着安永道:“这是官家的玉瑗。天子问事以璧,召人以瑗……官家要你何时去面圣?”

奕洛瑰见安永点头,心下莫名便有些得意,于是继续道:“崔永安,从今日起,我擢升你为ฦ工部侍郎。工ื部的工、田、虞、水四部,都听你调令,以便你修建新า丰之需,如何?”

他旋即想到เ自己也不是一般人,作为任职于工ื部的朝廷命官,他自身就具备见皇帝的条件——那就是上朝。安永醍醐灌顶,赶忙又吩咐冬奴:“明天我要去上早ຉ朝,记得帮我安排好,多谢了。”

这一回安永的反应倒是合情合理,却还是令奕洛瑰满心不悦,他一时又找不了安永的茬,只能把气憋在心里,眼睁睁看着他行礼告退。

安永冲陶钧点点头,望着堂外潺潺的秋雨出了一会儿神,陶钧๕似乎也被周遭安谧的氛围感染,陪在安永身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煞风景的人偏偏在此刻来到,当宫中ณ使者的黄衣闪进内庭时,安永分明听见陶钧咬牙低咒了一声:“这帮狗奴。”

想到此安永不禁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房中那些留有崔永安落款的字画,深感压力巨大。

他情不自禁退后一步,为这素不相识的少女动容,这时身后人群的悲泣声汹涌入耳,惹得他双眼中也๣浮上一层泪。

安永一张脸顿时又青又白,他飞快地从簇拥中突围,冲进厕所,肚子疼得让他差点倒头栽进坑里。折腾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气喘吁吁地从里间出来,这时冬奴已备好了热水。

安永此刻๑正嗡嗡耳鸣,昏沉沉中ณ听见他这句话,并未多加咀嚼,只把脸朝他偏了一偏,冲着外侧无心一瞥。这时他恰好瞄见屏风架的缝隙中闪过一点水光,不免稍加留心又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安永下一刻๑便一跃坐起,不顾身下酸痛不适,扯过衣服就要躲开。

“公子,”冬奴又泫然欲泣地唤了他一声,哽咽道,“我跟府里的车,就守在这里等您!”

他和沈洛都是水利工ื程专业出身,硕士毕业后,沈洛为他放弃了去设计院的机会,两个人一同去了施工单位。只是后来沈洛觉得做施工ื到底太辛苦,前途也有限,便找机会转到了某家业主单位的合同经营部,在那里机缘巧合,他受到业主ว老总的器重,又与老总的千金结识……再后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

“你醒了?”随着一声响亮的问候,悄无声息走进屋来的,是一个ฐ意外矮小的妇人。

这誓言,有何意义?

就在安永和陶钧沉浸在冬日静谧的景色中时,却听一声尖锐的啸叫划破长空,二人连忙抬头察看,只见一只黑色的鹰隼从他们头顶疾掠过,安永忍不住低声惊呼,而陶钧๕在一旁้道:“那是柔然人养的鹰,他们在冬狩呢。”

“冬狩?打猎吗?”安永环顾了一圈四周,没现有何异样,“怎么没听见什么动静?”

“狩猎必往金莲川猎苑,离这儿远着呢。”陶钧一边说一边翻身上马,催促安永道,“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免得冤家路窄撞上柔然人,才叫一个晦气。”

安永点点头,打马紧跟上陶钧๕,两ä骑一前一后向新丰驰去。不多时天边果然降下小雪,城外已是暮霭沉沉,在郊野讨生活的百姓惟恐耽误了进城,纷纷争先恐后地涌向修建中的外郭城门。陶钧和安永不敢滋扰百姓,早ຉ早便跳下地牵住马,顺着人潮缓缓向城内走去。

“外郭城还没竣工,秩序难免乱些,”陶钧挽着缰绳,与安永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等到官道铺好,进城自然就顺ิ畅了。”

说话间二人进城再度上马,安永跟在陶钧马后,一路缓缓行进内城。当他又一次经过一处梵音缭绕的建筑时,他不禁轻勒缰绳,目光越过蒙蒙飞雪,落在一处七级宝塔上。这是安永在新丰找到的一处佛寺,但出于某方面的顾虑,他至今还没前去拜访过一次——也不知为何,新丰的士族๣都信奉道教,佛教在这座城市๦里并不受重视。

原本走在前方的陶钧๕这时回过头,留意到เ安永的踟蹰,拨转马头回到他身旁้,笑着问道:“崔三,怎么无端停在这里愣?”

“没什么,只是听一听,”安永指了指墙内,示意陶钧细听寺中传出的唱经声,“难得听到,觉得怪好听的。”

陶钧立刻促狭笑道:“大事不妙、大事不妙,永安公子这是要离经叛道了!”

安永望着他赧然一笑,刚要打马前行,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气势汹汹的马蹄声,风驰电掣般奔向他和陶钧๕。胯-下的骏马听到这般动静,立刻不安地挣动起来,安永慌忙抓紧ู了缰绳,拼命安抚住受惊的坐骑。

他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回过头,片刻后就见一支劲装骑队黑压压踏雪而来,一马当先的正是一身猎装的尉迟奕洛瑰。他此刻狩猎归来,马前๩倒悬着一串串ธ猎物,脸上尽是志得意满的笑。

安永赶紧ู牵马避让,奕洛瑰却还是在马上一眼就瞥见了他——那刻๑意躲在街角的人,一身缟素,尖尖的下颌半藏在棕色的紫ใ貂皮领子里,乌黑的眼珠映衬落雪的傍晚,深幽幽地勾招着旁人,只此惊鸿一瞥,竟胜过他狩猎一天获得的满足。

“好久ื不见了,崔永安。”奕洛瑰双唇轻轻嗫嚅,到เ底没把这句话念出声,却趁着快马越过崔永安的一瞬,径自扬起手臂,将一串花褐色的毛禽扔在了他的怀里。

安永吓了好大一跳,差点没跌下马背,待到他扶稳了马鞍,定睛看清怀里的猎物时,奕洛瑰的笑声已离得很远。

“这是什么?”安永双眉紧ู皱,翻看着手中ณ软塌塌的禽鸟。这些鸟类花色古怪,每一只都被长箭穿刺๐而过,在身上留下狰狞的血洞。

“这是花尾榛ี鸡,用来做羹,味道很鲜美的!”陶钧在一旁凑过来看,不无羡慕地回答他。

安永笑了笑,随手将那串榛ี鸡挂在陶钧๕的马鞍上,做了顺水人情。

这一年的元旦大朝会,文武百官齐聚在太极殿丹ล陛之下,向尉迟奕洛瑰拜贺。奕洛瑰出人意料é地沿用了魏国的国号,只是将年号改为神麚元年,惹得百官议论纷纷,却无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朝会之后,奕洛瑰偕同百官登上宫城城楼,摆出一副与民同乐的架势。安永也๣随大流地混在人群当中,与陶钧一并站在城头上俯视着新丰内城,讨论外郭城墙的工ื程进度。忽然陶钧抱拳轻咳了一声,往后退开两步躬身下跪,安永纳闷地回过头,才现奕洛瑰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后。

安永赶紧转过身,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簇拥在奕洛瑰身旁的内侍,被他们谄媚的笑容噎住,一时竟忘了行礼ึ。奕洛瑰也不以为忤,径自走到他身旁,在寒风中笑着低声问:“好好地为什么เ学骑马?”

“……”安永一时找不到好理由,犹豫了一会儿才答道,“因为ฦ方便。”

奕洛瑰被安永这句话给逗笑了,他手撑着女墙,陪在安永身旁看了一会儿风景,才在他耳畔低声道:“修得挺好的,以后我派你去云中ณ,也像这般打造我的盛乐城,你可愿意?”

“行。”安永点点头,竟十分干脆地答应下来,倒教奕洛瑰吃了一惊。

“你这人……”奕洛瑰一哂,刚想说些什么,偏偏却望见哥哥尉迟贺麟从城楼另一端向自己走来,他立刻๑像调皮被捉的顽童,心虚地撇下安永转身离去。

“哎,”安永望着他的背影,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陛下改朝换代,为什么还要沿用大魏的国号?”

“因为方แ便。”奕洛瑰以牙还牙,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

奕洛瑰向来在沙场上战无຀不胜,因此自诩神武,再料不到哥哥派人调查那日在火场被他射杀的可疑人物,最后竟会得出这样一个ฐ结果。这让他时而疑惑于崔永安的态度,又时而怀疑自己้的直觉,心神๰耗尽,却终究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他只好在新年的第一天就将崔永安请入廷尉,由自己亲自鞫审,冀望能问个ฐ明白。

“这是在那人身上现的火绒,”奕洛瑰拈着指间轻软的绒团,双眼紧盯着跪坐在堂中ณ的安永,低声道,“火灾之后,我们因为ฦ初驻京城,一时无从查起,所以一直拖到今日,才查出他生前是大长公主的近侍。”

大长公主是司马澈的胞妹,早在新丰城失守之时殉国。安永至今对魏国皇家复杂的人物关系还不熟悉,却也๣能模糊地猜出个中利害。

“所以,我是不是有理由相信那日຅是由司马澈命人纵火?”奕洛瑰面色铁ກ青地凝视着安永,咬牙道,“我是不是也有理由相信,当初是你的那封奏折,给他出了这个ฐ好主意?”

安永这才省悟,为ฦ何司马澈那ว日可以如此巧妙地抓住时机,趁着火灾派人来接自己入宫。虽然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没有与司马澈里应外合,但火灾背后一连串ธ的秘辛,又让安永想撇清自己与火灾无关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何况在那之ใ后,司马澈还交付给自己……一个更大的秘密。

奕洛瑰眼看安永陷入沉默,只当他默认了自己的指责,盛怒之ใ下,却神使鬼差地笑了起来:“好,好。这事的确怪我糊涂,竟被你如此骗过!”

说罢他转身离去,只命廷尉监继续将安永羁押在天牢,留待下次提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