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你起来,季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事到如今,老夫也不能瞒你。你娘啊早ຉ就转成痨病了,日子是一天少过一天,至多至多也就三个月的事了,你以后就好好让你娘宽宽心,让她也走得安祥点。”
话是这样说,萧良辰还是让轿夫停下,把她拉上轿子一起坐,九儿稀奇地在轿子里又蹦又跳,抓着萧良辰的袖子直说,“你这垫子是用什么做的?这料子我从来没见过……你这轿子里边还雕花呢?画的什么,我怎么看不明白?这铺的是什么毛毯,比艳娘睡的被子还柔软。”
行完礼季九儿又坐下板凳,继续想自己的事,她没有同艳娘说迟个ฐ三月五月地再接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家里需要钱,而清白那种东西,孩提时她不懂有,现在她更是不敢奢求。
云苏说不出话来。
“啊——”一声尖叫突然响起。
女儿楼楼道尽头的房里正是一室春意,催情的薰香将屋子里焚出一股热气。
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季九儿,你会被官兵抓去关的,会被抓去关的。
“我有啊。”云苏柔柔地朝她一笑,不由á分说地朝那摊子跑去,“老先生,你给我们算一算。”
对哦,萧良辰的娘也是青楼女,她怎么忘了这茬,九儿叹息一声,“云苏真好,你都不会嫌弃她,我以后赚到钱治好娘亲就不会有人娶ດ我了。”
九儿怜悯地看着他,“要是你爹娘没被烧死就好了,就不用你来管金山银山了。”
不懂走了多久,九儿感觉自己的腿都快走断了,拐过弄堂正要去敲一户民宅的门时,一声巨响砰然入耳,一个ฐ人活生生地倒在了自己้面前,多么似曾相识的场面,月光下满身鲜血的人。
九儿挣扎开龟公的爪子,绕到公子策的身后,伸出手指戳了几下,“你那一晚背上不是很多很多血?”
“你说这上面三个字叫卖身契?你把自己卖了?卖哪了?”
三小无猜(3)
云苏……凝视着近在眼前的美人,季九儿无比的陌生。
“婆娘,喝酒就喝酒,你琢磨什么呢?”
像是听不懂他说的似的,季九儿又喃喃地重复一遍。
一直等到九儿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萧良辰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绝世妖美的脸上神情讳莫。
卖身(1)
“公子发话了,若这丫头不识相还要闯,就直接乱棍打走,打坏了人官府那边由他去周转。”
被几个ฐ龟公从一家青楼门里赶出来的时候,九儿一点意外都没了,好像早已๐知道命中注定是如此。
看着那一张张狐假虎威的嘴脸,九儿倒退数十步,面无表情地开始等,她有耐心,公子策要风流快活,她就等到他快活完。
“公子你真不见她呀?都站一下午了,可怜劲的。”楼ä上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九儿抬起头,正见一个ฐ站在窗边低头看着她偷笑的姑娘忙把窗户合上,不一会儿门口又出来几个龟公,扯着嗓子喊道,“关门关门,公子策公子说了,今儿个百花楼ä他包了!不想看到那些闲杂人等找上门来耽误他快活!”
“砰——”
门重重地九儿面前关上,仿佛狠狠扇了她一耳光,响亮痛彻。
这一次,她连公子策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赶了出来。
到了深夜,百花楼灯火通明,姑娘们的拉客声娇生生地传出几里,沉醉温柔乡的公子策还是没有传来。
九儿终于认清事实,绝望地一步一步离开,夜风袭来,脸上一片湿凉,九儿伸手触摸才发觉自己掉眼泪了。
“我在公子府只是寄人篱下而已。”
“我能动的钱全花在云苏的腿上了,你有没有为ฦ她想过,她也十四岁一个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腿再不治怎么办?”
“公子策公子说了,今儿个百花楼他包了!不想看到那些闲杂人等找上门来耽误他快活!”
……
卖身(2)
弦月懒散地躺在枝头,巷口传来打更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蹲靠在墙头,九儿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ฦ力,眼泪流了一脸,一种说不出的绝望侵入全身,让她痛到五脏六腑。
她可笑地以为只要自己低头去借钱一定能借到的,可事实根本不是她低不低头,而是她根本借不到。
什么发小,什么青梅竹马,全是假的,全是假的……
没法子了,什么法子她都没了。
全家就只有她能做点事,以前以为只要自己接客挣了钱一切就会好起来,现在连她也撑不住这个家了。
真得很累,九儿把头狠狠地向后撞去,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清楚得知道,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娘若是去了,小末儿怎么办?她是就这样了,可小末儿还小,什么都不懂,还以为ฦ只要多洗几个盘子弄点药娘就不会吐血了。
她季九儿不能让娘死,绝对不能,小末儿已๐经有个贱籍的姐姐,要是还有个因痨死掉的娘,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她不能让自己的亲妹妹以后没脸做人。
九儿身子向后仰着,一下一下用头撞着墙。
撑下去!就算撑不下去也要强撑下去!
这么多年干粗活都挨过来了,没理由这个时候撑不下去!
季九儿,你不能哭,娘还没死,家里还要靠你去养,你这个ฐ时候哭个什么劲!
还没到认命的地步,不过是没借到钱而已,总还有别的办法。
“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九儿喃喃地说着,咸湿的眼泪却顺势落进嘴里。
撞了好久,后脑勺上的疼让她清醒了几分,九儿抹了一把脸扶着墙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女儿楼的方向走去。
卖身(3)
夜晚,正值上阳城每个青楼挣大把银子的时候,九儿敲响艳娘的房门。
“这都后半夜了,还让不让人睡了?是哪个ฐ姑娘侍候不好又给客人打了?”
片刻后,艳娘揉着惺忪的眼开了门,身上单衣包不出风韵的春光,见门外站着的是季九儿后立刻๑尖酸地喊起来,“哟,这天上是下红雨了?你季大姑娘今儿个不用陪萧侯爷、云大小姐他们出去玩啊,到我这低贱不堪的女儿楼做什么?”
“艳娘,我要接客。”九儿忍住她酸里酸气的指责。
“我这没听差ๆ吧?你季大姑娘今天不是送赎身的银子过来?”所有人都认定了重情重义的萧良辰会替季九儿赎身,包括艳娘。
“艳娘,我听说五天后城南的余老爷在雨亭湖上宴请城内商户贵胄,女儿楼的姑娘大多都会去助兴歌舞。”九儿艰难地张口。
艳娘丰腴的身子侧靠在门框上,冷笑了两声,依然是没有好气的尖酸,“你倒是消息挺灵通,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女儿楼的门往哪开呢。”
九儿咬着唇,然后“砰嗵”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地往地上磕三个ฐ晌头,“艳娘,以前是我不懂事,不在女儿楼帮忙还出去瞎混。艳娘您大人有大量,念在九儿尚不知事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以后全听您的话,艳娘要我往东我断ษ然不敢往西。”
艳娘探究地看着她一脸明显的泪痕,站直身体一扭一扭地往里走去,“成了,进来再说,把门给我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