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忠才刚ธ刚去铺子里学习，你耐心暂住些日子再走，别叫他多心了。”
“你们……”
韩子平木着脸，怔怔呆坐着，不接口，不应声，没有任何动作。
韩忠尽量目不斜视，没事人一般，走到韩子施面前行礼。
韩忠知他此时，忆及往事，悲愤莫名，也不敢逆他心意，复又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短短数年间，同族借着帮助他家管理财产，借着大大小小族务的逼迫，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家的财产。族长占了大头，其他族人分沾小惠，倒也皆大欢喜。
韩忠一怔，心里莫名地有些寒森森的感觉，口里只是带笑说：“胡说什么呢？人有点贪心私念，做点错事，用些手段，偷亲戚家的钱，这种事也寻常，但说到那些丧心病狂的事，都是血脉至亲，再狠也不至于的，你怎么生出这样古怪念头了？”
“有什么เ可对的，自家人我还信不过吗？不过是随便翻翻看看，大致不出差错就好，我随便叫个小书僮把帐目理好了，大家各自取回吧。”韩子施ๅ笑着拍拍手。
吴帐房跟着一起下车来，他却是拘束得多，规规矩矩行过礼，就指挥第二辆车随行的伙计，从马车上，大叠大叠地抱帐本。
有那个闲钱，好了外人，何不多拉帮一下亲戚，这才是自家人啊。
“当年你我，也不过如此。”凌退之微微叹息，感慨莫名。
默默地侍立在椅子背后，看着上四十余岁，眉眼已为风霜侵染的老师，徐徐吟诵，而下，小少爷搁手搁脚，舒服地靠在宽大的椅子上，两眼眯缝着，脑袋已经越垂越低了。
明明老爷是不满意他的。明明他颤抖着，身不由己地说出一个“想”字时，已经准备好接受训斥处罚，为他自己的不知足，不自量力而负责了。
在家歇了好久的老爷，也日日出门奔走。懒洋洋爱打磕睡的少爷，也要开课读书了。
仅仅三天，这个小叫花，就已经和上上下下的仆佣，相处得比较熟络亲近了。
身边满是人的气息，人的温暖，还有喧闹的话语声，断ษ断续续入耳。
然而，他还是在努力地挣扎着。
顾连卓看她纤手如花，皓腕如雪，腕上沉甸甸的两只金镯，光华闪闪，看那花样纹路，倒是最新า的款式，不由心中暗笑，那位刚丢â了差使的前掌柜，手笔还真是不小呢。
“好，就招他来见见。”
柔娘十分欢喜，一迭声地令下人将话通传出去。
没多久，一直在小门处候着的韩思德，就跟着顾连卓的便宜小舅子，进了顾府。
这一路上，脚下踩去，都是软绵绵不着力，人也晕乎ๆ乎，分不清东南西北。
官民之间，地位犹如天渊。
就是一个ฐ普通小民，碰着个县尉，地保，都要胆战心惊呢，何况堂堂知府。
大成号商队来往各处，数县之内，都有分号，各地的官员，都从中取利ำ，要扳倒大成号，就得找个管得住各县各地的大官，主官，行事才方便容易。将来查抄了大成号，各地的主官们，也跟着分些好处，自然也就没什么闲话了。
只是，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就算是韩子施，也不是说见就能ม见着的。何况是他。
幸好，他主管定陶分号时，对那ว位在定陶横着走的知府小舅子，也有所了解，当年就曾怀着莫测的心思，刻๑意结交过。如今自然要走这一位的门路了。谁知那ว人竟是心恶如狼，那位深宅大院里的知府爱妾，胃口也大得惊人。
他又丢了大成号的差ๆ事，没了聚宝盆，摇钱树，一分一厘，都是自家口袋里掏的。为求这一个引荐，他几乎是典房子卖地，连自家妻妾的饰都拿出来送人，才有了走进这处府邸的资格。
这段日子下来，人家是过年过节，喜气洋洋，他却每天都似在炼狱中煎熬。人家合家团圆，细算一年收益，他却天天在家里翻箱倒柜，拿房契地契，抢妻妆的饰盒。家中妻妾，看到他就是哭天抢地，抓咬撕打，儿女见着他就脸色煞白地又跑又躲，他竟是成了家中的煞星灾星了。
要说不后悔，那是假的，只是已经走上这条路了，已经投了一笔又一笔的钱了，再要收手，也不可能做到。如果人家还接着要钱，接着敲诈，他没准就要典卖妻妾了。
幸好，终于可以走进这里了，终于有机会，对着大官说出那番话了。
韩思德激动地几乎想要痛哭。
本来，他如认命回村里，凭着韩子施给添的田à地，凭着他族长继承人的身份，一家人过一生一世，作个富裕的乡绅，那是没问题的，可他偏不认命，偏要拼一拼，到如今，如果失败，他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房子和地很快就会被收走，他连养妻活儿都办不到了。
想到เ这种可能，忍不住全身微颤，背后冷汗连连，晕头晕脑地往前走，肚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想好的那些话，成败可在此一举了，不……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只有毁掉大成号的基业，他才能分到好处，只有帮着知府大老爷一笔大财，立下大功。他才能依附到这高官门下。就算做奴才，做走狗，只要背后的主子够强，一样可以横行霸道，风光无限，就象……
他抬头，看看在前头引路的那个人。
就象这个不学无术的无赖，什么也不会，只凭着有个ฐ好妹妹，爬上知府大人的床，不过当个小妾，他的眼睛就能长到头顶上，他就能白白把自己้压榨到这个地步……
韩思德红着眼睛，几乎控制不住心头激涌欲狂的羡与妒，跟着一路到了书房。
那位便宜小舅子先进去，他只能乖乖在外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招了进去。
他心跳如鼓，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
一进门，连头也不敢抬，就扑通跪下去，整个人五体投地地深深伏在地上。
顾连卓倒也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悠然笑道：“你就是大成号定陶分号的掌柜？费了偌大心思，求见本官，有何图谋。”
韩思德努力控制着满心的张惶，颤抖着说：“小人求见大人，是为ฦ状告大成号东家韩子施利欲熏心，欺瞒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