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的爱情。
“没事。”小麒麟挣开，扑通一声跳进塘中ณ，扑腾了起来。水花溅起打在十六的头脸上，带着塘边春草的青涩气息，混着朱华临夜的香气，让它一阵迷惘。
“不要，”小麒麟咬牙，“我要再坚持一个月！”
“你咬我！”小麒麟狠戳他的脸。
神仙的确不会死，但可惜……他们都不是神仙。
肩胛骨在后背撑起两个ฐ好看的凸起，腰身挺得很直，长长的腿上水珠滚落，散落一地晶莹，这是翁楷给的身体，是人的身体。
“毕竟翁楷已经不在了……”石猴子叹了口气。
笑过之后他闭上了眼睛，仿佛终于安心的样子，只有紧缩的眉头表明他在痛。痛，难以言说的痛，地上却没有一滴血，他如今已再不会死，不能以命相偿，就只好对小麒麟回以绵绵不绝的疼痛。
而此时寒风更烈，满地碎竹乱叶疾飞如刀，嗖嗖地从耳边掠过，一片被风撕下的衣袖掺在其中，只一闪就飞远了。
过了很久很久，白骨不唱了。
但是那ว又有什么เ呢？他本来就不过是一堆石头……一堆石头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在奔跑的间隙里他这样想，脑子里空空的只有这一个ฐ念头，身体还是在用尽全力奔跑，好像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好像把自己都跑丢了。
“他死了！”十六拉住小麒麟，“他早就死了！”
他变成一具支离破碎的白骨，其上皮肉有如被万刃凌迟，几成肉酱，死状惨不忍睹。但小麒麟他们听到的惨叫只有一声，只来得及叫出一声就变成如此模样，这情景实在太过可怖，十六忽然分外庆幸麒麟看不见，他定了定心神道：“他没死，我们走吧。”
小麒麟被她牵着，转身道：“你们退后。”
“你干什么เ？”十六怒道。
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不远处落石声止，大地的震动渐渐消弭，十六的身体颤抖得也没那么厉害了，他睁开眼看看，抱着小麒麟的腿大哭出声。
点头是在回应十六的问话，他的确已๐经想好，却是斟酌许久才缓缓道：“还有一朵花的时间。”
“最后决定胜负的时候，他不见了。”翁楷低声道。
外伤不算什么，但力量耗损得极其严重，他的确很累很想睡。可眼下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少年质问他的样子不断在眼前回放，那个揪着自己的袍角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小神兽，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了这么多。
他懂得了很多事，都是飞觞教的。
站在师妹小桃的床前，飞觞看着面无表情的老人，忽然觉得有些无力。“朱华临夜我找不到，”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交给师父，“当日从乌衣山上带下两株拓牡，一株给了师叔治伤，另一株做成了药。”
“看完了，拿走。”十六冷冷道。
“师兄的意思是……”那ว人语气越发不善，“擅入者死？”
“讲什么？”小麒麟被吵醒了有点迷糊。
这些翁楷早就知道了，可是说出这四个ฐ字时，依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百年千年都这样过了，而他被抛在时间之ใ后，愧对也好感动也好，当不起也好，都太晚了。他连否定这段记载的底气都没有，记忆中的却月太模糊，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可以为情孤行至此的人。
“他们逼你来的？”翁楷问。
小麒麟正坐在不远处一块挺大的石刻๑上，那石头字都磨没了光溜溜的，常常被天阳晒得温热。周围有些高高的细长叶子的草，会发出很淡的香味，风把草吹得高高低低，起伏间偶尔露出少年秀气的背影。
翁楷心里想的是另一回事。
翁楷忍不住咳了一声。
昏沉中似有人接住自己，气息触感都无比熟ງ悉。十六抓着他的手说：“翁楷……”
无形的屏障一点点建构起来，十六承受着身体上不断ษ增加的无形压力，一直看着山下的方向。那里一共来了两队四十人，并不太多却悄然无声，几乎ๆ是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半山腰。当先八人抬着一架紫色帷帐的肩舆恍若无物，十六看得认真却根本分辨不清他们的步法，只觉快得都要飘了起来。
布帛的一角，是一只小兽。
那就是它到เ底是什么เ。
“这是……”翁楷忽然有些恍惚，“这是招魂的歌……”
就连这还是石人竭力修补的结果。
却月呢？却月有没有？这世上的事真的不能强求么？那为什么เ顾长松他们要烧山害人，来抢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却月又为什么要把已๐经死掉的人留住？而自己้……为什么总是拼命地想多学一点，好不再做石头，变成人形？
手心里的字迹也淡了。
“水……”不知道醒来多久的小麒麟神智还不太清醒，唇上有一道清晰的咬痕。
“乌衣山本是聚灵之地，他原本可以自己吸收灵气慢慢恢复……”石人看着仍旧ງ昏睡的少年道，“但这山上的灵脉断了。”
它只是低头去看那截断剑。
它起身转头，飞觞居然还在。
话音未落，石人的剑已๐经点在他的咽喉处，四周朱衣堂弟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剑，顾长松却似毫不在意。
小麒麟听到他的声音，挣扎着想起来，但几次都摔倒了。草地很软，但他的手臂上还是摔出了几块淤青，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人的少年疼得眼睛湿漉漉的，趴在草上低声问：“我怎么เ了？”
问的是飞觞。
那ว一点自己都不愿想起的私心被明白白地暴露出来，飞觞觉得有些无措。他是素有侠名的朱衣堂弟子，他在外面从来风光无限，杀该杀的人，擒该擒的妖，喝所有当喝和不当喝的酒，人都说少年风流该当如此，他已习惯了挺直身子接受人们的羡慕，而不是这样。
它只能默默地看着石人拿出一块玉牌，在半明不明的月色下轻轻摩挲。
石人长剑出鞘，剑尖就点在颈่间的皮肤上，而他眼中的杀气比剑更冷，毫不遮掩地刺๐了过来，
脚尖所触的地方，赫然是那半截树枝的断口，而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已过了界限。地面上没有火焰，只是留存着被烧灼过后的热度，擦伤的手按在上面，微微有些疼。
“翁楷。”他说。
“嗯？”翁楷应。
“你是什么时候……把内丹埋到เ我爪子底下的？”十六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问。
翁楷一时无言，半晌道：“你知道了？”
十六睁眼微笑：“我什么都知道。”
“在把你推下山之ใ后，”翁楷叹了口气，抱着十六轻声道，“我知道我可能……所以想留下点什么东西陪你。”
“陪我？”十六忽然坐起来，提高了声音咬牙道，“一颗内丹ล要怎么陪我？让我没事打弹珠玩吗？”
“十六，对不起。”翁楷说。
十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算了。”
“是我对不起你，”翁楷亲亲他的额头，轻声说，“可我觉得人活一世总要留下点什么东西的，却月留下了一根头发和你，我被他的头发守护，被你守护，所以我想，等我走了，也要留下什么来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