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团乱ກ，你弟弟明年开春还要参加圣约翰小学的入学考，不好因为那些糟心事耽误他……既然早晚要来省城，不如让他先跟着你，在省城住几天适应适应，你们姐弟也好做个伴……家里的事情处理完，我就来接他回去。”
政府征调，对于其他商家来说，可能ม是大大的损失，但对于俞程文而言，却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您醒了。”凤笙放下篦子回头。
赵香语眼神里带着轻蔑，瞥了一眼姑妈家的这个表妹。
段伯烽低声道：“抬头，腰挺起来，跟着我。”
凤笙摇摇头：”二叔，您放心，我没拿日昌号做抵押。压的是闫家的古董，还有，那块田黄石镇纸……“
四小姐两天之内，经历了这么一场上天入地般的磨难，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家里都还好吧？老太太太太怎么样？”
“……四姑娘一向维护娘家，她对段家，对您这个大哥的感情，并不比四妹夫少……倘若事情真是四妹夫干的，不用您动手，她说会亲手处置四妹夫。说段家从来不养忘恩负义แ的人……您看，为了段家，为了您，她可以牺牲婚姻……无论如何，您别叫她抱憾ย终生，叫程昱程树没了父亲。”
她给自己选了个ฐ踏实上进的丈夫，生了对双胞胎儿子，又有好娘家撑腰，这世间的女子，谁不羡慕她好命，生活圆满，婚姻幸福。
郑管家吩咐丫头摆饭，添趣道：“海关宋局长的太太，说上回在沅城老家，叫夫人费心招待，心里过意不去。这不，刚听说夫人来省城，就千方แ百计弄了一篓蟹来。”
段伯烽微微抬起头，方แ便她动作：“没休息？”
不消一会儿他回来说，“说省城电报厅，管着这个。要不，让廖副官给电å报局夏厅长去个电话？”
凤笙看她很高兴也笑起来。
回头吩咐傅妈：“你跟过去服侍大奶奶的汤水。”又指了身边一个叫碧玉，一个叫翠莲的大丫头，让凤笙带在身边。
凤笙违心地摇摇头。
“收。能收多少是多少，过九块就停手。”凤笙道。
事情既然被捅破了，里头的猫腻自然藏不住。
她有些啼笑皆非的无言。
日昌号从闫家祖上传下来，已经不知道传了几代人。不走运的是，到了凤笙这儿，恰恰赶上时代的新旧交替，世道又不稳，从前的繁华便一去不复返了。
凤笙道：“您帮我看看，他烧得重不重？”
多半是在想念她过世的母亲。
夫妻两人静静吃了早饭，段伯烽刚才在饭桌上受了拒绝，干脆ะ不再征求凤笙的意见，让黄妈把六色礼盒准备好，叫来张副官搬东西上车。
段明玉过来人般笑了笑，段伯瑞气得笑：“你就为这个闹？”
不知道提到了什么，中途爆出一阵大笑，聊得格外愉悦。
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不好。
自那日她在娘家，给俞书允闫学麒寄了信，已经过了整整两ä个月，今天终于盼来了俞书允的回信。
“听说了一些。她父亲是余士先，做过前任两广总督夏和荃的参谋。夏和荃在任时，这个余士先帮了他不少。此人还是很有些才干的，在两ä广一带也是名声在外。”段承平慢慢道出原委。
徐成咂叭着嘴，凑到她耳边故作神秘地说：“山西的陈长羹反了，自己给自己封了个ฐ督军。现在有点势力的都叫督军。你家姑爷虽然没反，但架不住手里有这个。你说，不叫督军叫什么？”
那ว时候听说家里在上海投资了一家大型纺织厂，她还为父亲相当的振奋骄傲。
俞程礼只肯把其中三百万拿出来给他们儿子，这个ฐ男人，肯定还惦记着前妻呢。
俞书琴看了两眼觉得没意思，便跑出去玩了。
小时候的凤笙腼腆、沉默、连话都不爱跟人说，像摆在白釉瓶里的含羞草，害怕面对一切陌生的东西。可是现在，她看起来这么沉稳、大方，有主意，越来越有亡妻闫宛的样子。
“我在段家时，不时听他们家的人说，省城，还有附近的许多地方แ，已经先后开了不少洋行。如今人人都知道洋布便宜，外国银行比本国商号更有保障。再往后，只怕家里的生意会越来越艰难……山西那边，已๐经接连倒了数家票号，其中还有日升号。”
徐晚晴哄得俞程礼松了口，激动得一夜难眠，第二天一大早，穿花纳锦地带上闫凤业逛百货商店去了。
穿过前厅，进去是个小园子，沿着抄手游廊绕过假山，就是正房。
族人怜悯他痛失妻，便睁只眼闭只眼，默认了这桩不合规矩的过继。
反正还有闫宛嫡亲的骨血凤笙呢，家财总不至于落进外人口袋。
何况凤笙是闫宛的女儿，想来俞程礼会护着她。
哪料到……
“老太太那儿，还要二叔告知一声。”凤笙跟俞程文道。
“你奶奶不用担心。”俞程文道。
闫宛去世后，小件的饰都收进了小库房，屋里只留着大件家具，一些古董，跟字画ฑ。
晴姨太太住进正房，屋子里的格局彻底变了样，换了一批西洋家具。
凤笙少不得要换回来。
她把想法跟春雁说后，春雁道：“这事包在奴婢身上，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