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失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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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

虽然是露水的世,

十一日的夜中ณ,她就发起热来,继之以大吐,恰巧小儿用的摄氏体温表给小波波(我的兄弟的小孩)摔破了,上步君正出着第二次种的牛痘,把华氏的一具拿去应用,我们房里没有体温表了,所以不能测量热度,到เ了黎明从间壁房中拿来表一量,乃ี是四十度三分!八时左右起了痉挛,妻抱住了她,只喊说:“阿玉惊了阿阿玉惊了!”弟妇(即是妻的三妹)走到เ外边叫内弟起来,说:“阿玉死了!”他惊起不觉坠落床下。这时候医生已๐到来了,诊察的结果说疑是“流行性脑脊髓膜炎”虽然征候还未全具,总之是脑แ的故障,危险很大,十二时又复痉挛,这回脑的方面倒还在其次了,心脏中了霉菌的毒非常衰弱,以致血行不良,皮肤现出黑色,在臂上捺一下,凹下白色的痕好久还不回复。这一日里,院长山本博士,助手蒲君,看护妇永井君白君,前后都到,山本先生自来四次,永井君留แ住我家,帮助看病。第一天在混乱中过去了,次日病人虽不见变坏,可是一昼夜以来每两小时一回的樟脑注射毫不见效,心脏还是衰弱,虽然热度已๐减至三八至九度之间。这天下午因为病人想吃可可糖,我赶往哈达门去买,路上时时为不祥的幻想所侵袭,直到回家看见毫无຀动静这才略略放心。第三天是火耀日຅,勉强往学校去,下午三点半正要上课,听说家里有电话来叫,赶紧又告假回来,幸而这回只是梦吃,并未发生什么变化。夜中ณ十二时山本先生诊后,始宣言性命可以无虑。十二日以来,经了两ä次的食盐注射,三十次以上的樟脑注射,身上拥着大小七个的冰囊,在七十二小时之末总算已离开了死之国土,这真是万幸的事了。

第二,我因为欲爱,所以创น作…

陶子缤的一首云:

大半年的光阴这样的消费过去了。到了七八月里因为母亲生病,我便离开杭州口家去了。一个ฐ月以后,阮升告假回去,顺ิ便到เ我家里,说起花牌楼的事情,说道:

爱罗君在中国的时候,政府不曾特别ี注意,这实在是很聪明的处置,虽然谢米诺夫派的“b老爷”以及少数的人颇反对他。其实他决不是什么危险人物,这是从他作品谈话行动上可以看出来的。他怀着对于人类的爱与对于社会的悲,常以冷隽的言词,热烈的情调,写出他的爱与憎,固此遭外国资本家政府之ใ忌,但这不过是他们心虚罢了。他毕竟还是诗人,他的工ื作只是唤起人们胸中ณ的人类的爱与社会的悲,并不是指挥人去行暴动或别ี的政治运动;他的世界ศ是童话似的梦的奇境,并不是共产或无຀政府的社会。他承认流行的几种主义未必能充分的实现,阶级争斗难以彻底解决一切问题,但是他并不因此而承认现社会制度,他以过大的对于现在的不平,造成他过大的对于未来的希๶望,--这个ฐ爱的世界正与别的主义各各的世界一样的不能实现,因为ฦ更超过了他们了。想到太阳里去的雕,求理想的自由的金丝雀,想到地面上来的土拨鼠,都是向往于诗的乌托邦的代表者。诗人的空想与一种社会改革的实行宣传不同,当然没有什么危险,而且正当的说来,这种思想很有道德的价值,于现今道德颠倒的社会尤极有用,即使艺术上不能ม与托尔斯泰比美,也可以说是同一源泉的河流罢。

早饭吃了之后,做饭的人又来通知,那个人终于在清早ຉ死掉了。他又附加一句道:“他好像是等着棺材的做成呢。”

这封信刚写完,接到四月一日的《语丝》,读第十六节的《闲话拾遗》,颇觉畅快。再谈。

所谓《闲话拾遗》十六是我译的一首希๶腊小诗,是无名氏所作,戏题曰《恋爱渴》,译文如下:

不恋爱为难,

恋爱亦复难。

一切中最难,

是为能失恋。

四月二十日左右我去看他一回,觉得没有什么,精神兴致都还好,二十二日຅给我信说,托交民卫生试验所去验痰,云有结核菌,所以“又有点悲哀”然而似乎ๆ不很厉害。信中说:

肺病本是富贵人家的病,却害到我这又贫又不贵的人的身上。肺病又是才干的病,而我却又不像诸君常要把它写出来。真是病也倒相,我也๣倒榻。

今天无຀意中把上头这一片话说给,她深深刺了我一下,说我的脾气我的行为简直是一个公子,何必取笑才子们呢?我接着说,公子如今落魄了,听说不久就要去作和尚去哩。再谈。

四月三十日给我的第六封信还是很平静的,还讲到เ维持《语丝》的办法,可是五月初的三封信(五日两封,八日一封)忽然变了样,疑心友人们(并非女友)对他不好,大发脾气。五日信的起首批注道:“到底我是小孩子,别人对我只是表面,我全不曾理会。”八日信末云:“人格学问,由他们骂去吧,品青现在恭恭敬敬地等着承受。”这时候大约神经已๐有点错乱,以后不久ื就听说他发狂了,这封信也๣就成为我所见的绝笔。那时我在《世界日报》附刊上发表一篇小文,论曼殊与百助女史的关系,品青见了说我在骂他,百助就是指他,我怕他更要引起误会,所以一直没有去看他过。

品青的死的原固我说是肺病,至于发狂的原因呢,我不能知道。据他的信里看来,他的失恋似乎是有的罢。倘若他真为失恋而发了狂,那么我们只能对他表示同情,此外没有什么说法。有人要说这全是别人的不好,本来也无຀所不可,但我以为这一半是品青的性格的悲剧ຕ,实在是无可如何的。我很同意于某女士的批评,友人“某君”也常是这样说,品青是一个公子的性格,在戏曲上公子固然常是先落难而后成功,但是事实上却是总要失败的。公子的缺点可以用圣人的一句话包括起来,就是“既不能令,又不受命”在旧式的婚姻制ๆ度里这原不成什么เ问题,然而中ณ国所讲的恋爱虽还幼稚到底带有几分自由性的,于是便不免有点不妥:我想恋爱好像是大风,要当得她住只有学那橡树(并不如伊索ิ所说就会折断)或是芦苇,此外没有法子。譬如有一对情人,一个是希望正式地成立家庭,一个却只想浪漫地维持他们的关系,如不在适当期间有一方面改变思想,迁就那一方แ面,我想这恋爱的前๩途便有障碍,难免不发生变化了。品青的优柔寡断使他在朋友中觉得和善可亲,但在恋爱上恐怕是失败之原,我们朋友中之ใ大抵情形与品青相似,他却有决断,所以他的问题就安然解决了。本来得恋失恋都是极平常的事,在本人当然觉得这是可喜或是可悲,因失恋的悲剧而入于颓废或转成超脱๳也๣都是可以的,但这与旁人可以说是无຀关,与社ุ会自然更是无涉แ,别无大惊小怪之必要,不过这种悲剧ຕ如发生在我们的朋友中间,而且终以发狂与死,我们自不禁要谈论叹息,提起他失恋的事来,却非为他声冤,也๣不是加以非难,只是对于死者表示ิ同情与悼借罢了。至于这事件的详细以及曲直我不想讨论,第一是我不很知道内情,第二因为恋爱是私人的事情,我们不必干涉,旧社会那种萨满教的风化的迷信我是极反对的,我所要说的只在关于品青的失恋略述我的感想,充作纪念他的一篇文字而已。--但是,照我上边的主ว张看来,或者我写这篇小文也是不应当的,是的,这个错我也应该承认。

民国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于北京

(1้927年12月作,选自《永日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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