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气滚滚下，恩从云汉来。
假中遇假，雌伏雄飞；真里淘真，水落石出。
这诗第句暗将云霞二字串合，后两句要他用心求取功名，方许赤绳系足的意思。小姐把诗封好，叫何妪领了红萼，乘松风去请医生，总兵又去问卜，悄悄的拿了诗，同上楼来。何妪忙揭起帐子，连叫两声：“梅相公，小姐差红萼姐在此问候。”云生梦中听见了“小姐”两字，如丸仙丹ล透入泥丸宫，直坐起来，忙道：“多谢小姐，不知有何指教，以疗小生沉疴？”红萼上前接应道：“家小姐因相公贵恙未痊，心甚不安，因为礼法所制，难通问候。今见相公病势如此，只得从权径窦，特遣贱婢问候，并为传语，祈相公吾爱吾珍，勿致轻生，以贻莫大之忧。”说罢，即将袖中之ใ诗送与云生道：“内中ณ有绝妙药方，乞相公细细味之，勿负家小姐片苦心。贱婢即此告辞，恐怕老爷回来。”临别又再四叮咛称重自爱的话。
不觉时逢七夕，文总戎被虎丘寺僧请去。小姐便叫何妪进来，说道：“我今日要去望位朋友，要你装个家人作伴，千万不要相辞。”||乳|娘笑道：“小姐痴话了，深闺绣阁，又不是男子，有什么朋友！”连红萼也掩口笑起来。小姐即便把扇上和诗之事说与他，道：“我自从看了诗后，怜才之念忽忽于心，闻这人是个少年秀士，我向要会他面，幸得今日老爷不在。不免将衣服头巾穿戴起来，扮作秀才模样；你便穿戴了何老官衣帽，权为老仆，同去望他。倘是尘俗之士，拱而别；如果是真正才子，我便与他订为兄弟，日后就有托了。你也快去妆扮起来，包你没有破绽。”何妪笑了又笑，道：“小姐当真要去，我也难以阻挡。没奈何，只得把老奴衣帽穿戴好了。”小姐早已打扮得齐齐整整，问红萼道：“你看我两个ฐ像也不像？”红萼道：“||乳|娘杂在管家中倒也不差，只是小姐杂于这些歪秀才中，却是千中选。”三个ฐ说说笑笑，小姐对||乳|娘道：“你只称我做石相公吧！”写了名帖，两个悄悄的从后门面出，路同去。
本书以耕书屋刊本为底本，以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本参校。
太仆此时已听得分明，忙推门进去，大笑道：“老爷在此多时了。”湘夫松风时已变不及了，笑倒道：“岳父大人，容恕小婿无礼。”太仆也笑倒道：“我的贤婿哪里去了？”湘夫道：“小婿前日曾许岳父大人变个ฐ文小姐相还，今可谓不食言矣。”霎时，合室哄然。
夫人闻知，也来笑个ฐ不了。方知云湘夫竟是文小姐了。太仆正色问道：“小姐巧ู心俏胆，当日何不明言，遂置人于十里雾山，竟当面不见，奇奇幻幻，全无点破绽，真正神如九曲之珠，智若弄九之ใ巧，请将从来之事细细谈。”湘夫道：“贱妾之计，万不获已。因当日家父罹不测之祸，朝廷有夷族之诏，故敢于万死生中，冒耻不顾ุ，借衣冠以饰面，假幕府以潜身。至于大人谬赏敝才，遂以赤绳见系于此，时只恐露人眼目，累及大人，所以巧作此举，自全余生。今得云郎登榜，自可明目张胆。纵圣天子无赦罪之ใ条，或可因云郎而推恩及于贱妾，少宽死，亦不至贻累็大人，故可露出行藏。然于云状元前，尚请大人秘而不泄，俟彼功名显著，然后可以明言，而人之衅无自入矣。”章太仆大喜道：“不意小姐闺阁中人，反胜须眉十倍，可敬！可羡！怪道语言吞吐，自始至以及今日，未尝说煞语，何其心灵若是耶！老夫与云状元俱被瞒过，使非今晚窃听，不知何日拨云雾而睹青天也。但方才闻小姐所云水伊人之ใ说，又不知什么巧计，并道真概。”小姐道：“贱妾以驾海瞒天之说，耽误令爱，自不得不与令爱作云翘夫人，使蓝桥有吃浆之士也。故曾面向水生，代作冰人语，而大姨夫小姨夫俱已同作状元矣。”太仆大赞道：“若称文君千古之情，而私奔举未免遗丑当垆；红拂双慧眼，而西明夜晤先已失身越府。至如小姐，才并文君，而正则过之，侠苦张姬而才又远胜。至于入幕中，而才智夺文人之ใ席；射雀屏，而齐眉来姐妹之称。彤管班头，蛾眉失色。老夫辈已久为小姐包容矣！”小姐道：“事出创闻，何当掛颊？”太仆道：“失快婿，得闺英；得闺英，获两快婿，老夫何幸，消受此人间大福也！”自此拜太仆为义父不题。
再说云状元愤愤归院，伊人专等他归，问石妹消息。岂知云状元怒气未平，将石霞文设席相诱，反被微言冷语，以至送还文小姐等话说过遍，后将文小姐不归小弟，则石妹亦不归兄之ใ说说知。水状元番๘欲娶心肠早已๐冷若冰，凉若雪了，大笑道：“前兄有言，不应与无义แ汉作郎舅亲，这句话若合符节了。兄之美失而几得，竟有不看得之慷慨；弟之美得而至失，意有不欲失之流连，只觉功名之ใ运大通，婚姻之ใ事太塞耳！所恨者，石霞文何物妖魔而变幻若此，真正可遗以巾帼之服也！可惜章太仆个端人，何不招了你我二人为婿，而早自失于检点，遂使既污，而不可复白也。”说罢，惟笑而已。正是：
今朝无不怨霞文，异日方知感倍殷。
双膝黄金早已笑，请君长跪谢红裙。
此后有分教：
足乞足荅红丝，妄求系足；跷蹊绣幕，强欲乘龙。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白丁公子狗洞里思食天鹅青眼泰山龙座前求婚丹ล凤
词曰：
癞虾蟆，活小鬼，没字之ใ碑，妄欲谐连理。借问氤氲掌簿使，花蕊夫人，岂配登徒子。丈人峰，应自主，云与霞连，水向湘江止。丹诏衔来丹ล凤嘴，枉却劳心，到เ底原如此。
右调苏幕遮
话说云湘夫就是文小姐段奇闻，人不尽知。过不两ä日，家中渐渐晓得了，传十，十传百，竟说道：“太仆有两个女儿，向来怕人求亲缠扰，妆做了个女婿掩人耳目。如今年已及期，不得不嫁人了。”但不晓得文小姐这段缘故。外边人信者半，不信者半。看看传入二状元耳朵里来，云状元道：“此掩耳盗铃之计也。毕竟个就是文氏，个就是石氏。看见我与兄两无成就，又不得不设局赚人了。你看将来必倩人来与你我说亲，水兄须将猿马心肠系牢，不可堕入他术中。”伊人亦唯唯不题。
却说那白无文，自己字不通，偏要讨个有才的为妻；自己满脸生花，偏要讨个有貌者作配。访来访去，不惟才貌兼全者绝少，即有貌者概ฐ没得。若论闺阁中岂真无个有貌的女子？只因白公子副嘴脸，自己也看不过了。曾有人编他两只黄莺儿道得好：
君面好蹊跷，似锤馗，锅底焦，痘疤好似珍和宝。舌儿带刀，口生乱毛，更兼装ณ出诸般俏。爱风马蚤，丫鬟尽怕，私下把头摇。
蠢杀白家郎，做文章，心便慌，不思茶饭呆呆样，笔儿似樯，写来屁香。欹头曲尾田家帐，没思量，天尊苦恼，腹痛肚中膨。
自此有了口号，越发没有人与他说亲了。
忽日，竟闻得了章太仆家有两位小姐，忙来寻那晏之魁。那晏之ใ魁已曾娶过个ฐ，因死了，思量续弦。白无文对他说了章小姐才貌兼全，闻来甚是动火，与兄各娶ດ个，岂不甚妙？晏之魁欣然道：“有如此尤物，怎么许久以知？我和你今日不若先降到太仆家中，去呼他几声‘岳父大人，小婿要求令爱为夫人，万望不吝。’他若不肯，‘岳父大人’‘小婿’已叫得烂熟，名分定了。此计可妙么？”白无文道：“不妥，不妥。闻得这章老儿极是奇怪，见了你我这副贵相，先扫去半兴。倘然要考起才学来，那时节，亲事未成，先要急杀了。”之魁道：“如此怎么处？”无文道：“闻得亲事必须媒妁，我与兄不若各回家去，求父亲为妙。我的求你父为媒，你的求我父作伐。谅个天官之子，个ฐ都宪之儿，这小小的太仆卿，自然惟命是从了。那时娶ດ到เ家中，恣意作乐่，真正快活杀了！”之魁道：“被你这两句话我的骨头先是酥推了。可快快回去，速速求亲，明日行聘，后日做亲，尚要迟两日哩！”
两个说完，果然各自回家对父亲说知。那儿女之情人人有的，儿子这等说得如花似锦，岂有不听之理？先是白左都去望晏尚书，求他为儿作媒，晏尚书亦以其事相托说出来。都是章太仆之女，各各应允。
左都别了吏部，即到เ太仆家来。有人通报，太仆忙忙接进。相见时，左都极其谦恭，太仆忙问道：“不知都宪公有何贵干，枉顾ุ蓬庐？”左都道：“下官非为别事，因冢宰晏公令嗣，少年英伟，学力文章人人传诵，志不苟谐伉俪，必须金屋阿娇็方许纳璧，所以未获齐眉。闻老冏卿令闺爱四德优娴，足与冢宰令嗣相当，下官特作月下老人，以为秦晋系丝之使，老冏卿谅不见拒耳。”太仆笑道：“足承都宪公雅意冢宰公俯垂，岂不甚愿？但两小女俱已๐有托，不获仰攀显达，方命之罪，容当负荆。”左ุ都道：“晏公朝廷重望，将来台鼎之期，不卜可知。令爱与令嗣成婚，未尝有所屈辱也。倘佛晏公之意，老冏卿能无虑乎？”太仆变色道：“婚姻大事自应择婿，岂以势分炎赫，遂易我从？若眷恋名位而以子女求媚取荣，此真狗彘不若矣！岂君子之心乎？断不敢奉台命。”左都见太仆说得斩钉截铁，没奈何，只得告别。
白左都方去，晏吏部又到了。太仆接见之后，便谢罪道：“方才都宪白公屈驾到此，为贤郎未曾受室，极道冢宰公不弃寒微，欲与卑职连朱陈之好。不料小女福薄，俱已字人，不获从命，有佛冢宰公重聘厚情，故敢请罪。”晏吏部ຖ道：“原来令爱已๐许人了。所许何人？”太仆道：“所许云水两ä位殿元。”吏部心下正不足意两人，便冷笑道：“他两位是簇新า少年状元，自然该许，老夫辈过时颓货，料然不及他的。但是慢慢看去，新的可交，还是旧ງ的可交，就是了。”太仆也笑道：“卑职这顶ะ纱帽久已๐不欲戴了，蒙圣恩不获乞骸之举ะ。若冢宰公可以见怜，得遂鄙愿，感踰百朋。”说得晏吏部无言可答，便艴然而去。
太仆将此二事与二位小姐说知，文小姐道：“婚姻岂可势位相加，料也奈何爹爹不得。但是二状元处未曾订得着实，怕他别有所图。”太仆道：“我亦虑及于此，欲央人去竟说我还有两ä女，与他作合，料必不辞。”文小姐道：“如此万万不能成了。他毕竟疑是石霞文之计，为ฦ文小姐石小姐两个ฐ作暗针也。”太仆道：“如此奈何？”小姐道：“孩儿倒有妙计，不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两ä状元之心牢牢系住，两状元之ใ身牢牢缚定矣。”太仆与湘兰小姐无不叹为奇绝，太仆道：“只是得个不尴不尬人去说方妙，此人倒也难寻。”文小姐道：“孩儿倒寻个绝妙的人在此。”太仆忙问道：“是哪个ฐ？”小姐便将前日松风来此说破的那秋人趋原与二状元有旧，央他去说，决不疑心。太仆便将名帖去请秋人趋。
却说秋人趋在京开店，看见云水两ä人中了状元，绝不与他计较，竟将梅再福的名认了自己้真正姓字，久假不归了。心里思量要亲近两个ฐ状元，又恐章太仆女婿会面说破，不好意思。正在那里巧画条计策去□相知，不期的太仆名帖相邀，满心欢喜，便欣然将胡须刷็得光光，衣裳穿得楚楚，巾儿带得方方，牙儿漱得白白，方马鞋儿着得齐齐整整，白骨扇儿揩得干干净净，程来见太仆。可躬尽瘁，满面添花，“老先生”“老大人”，忙忙打恭：“晚生”“小子”，“小子”“晚生”，急急称呼。太仆与他说知此事，授计而行。
人趋欢喜无外，即便领ๆ命到状元院中ณ来。将两个禀揭央门上人传进去。两个状元各将揭儿开看，只见上面写着：
晚辈旧相知秋丰ถ贱号人趋谒见云锷老水伊老殿元老爷大人足下，幸祈勿拒，至感至感贱名单具
外又有两个单帖上写道：
眷侍晚生秋丰拜
云水二状元看了，笑个不住，只得出去迎接。秋人趋看见来接，此身如在梦中ณ，又如在浮云里，几乎ๆ曲折了腰，拱酸了手，口中不绝道：“晚生该跪门求见，怎么倒烦二位状元爷劳动。”再不肯走，又道：“状元爷请先，容晚生跟随而入。”转是云水两个笑道：“秋兄旧相知，何须如此？”人趋万分不安，只得拱道：“小子无状从命了。”缩缩退退足局足局促促，路趦趄不前。到了院，忙道：“二位状元爷请台座，容秋丰拜见。”未及回言，又膝儿喀然跪在地了。两状元慌忙搀起，道：“秋兄如此过举ะ，小弟们倒不安了。”然后起来相见，无数巧言令色，又足恭之ใ态，不暇细述。坐定椅上，如有芒刺屁股，也不着实。
水状元道：“自西湖别，不料é又两年矣。”人趋忙打恭道：“原来状元爷还记得。”云状元道：“两ä年来妙技想发精了。”人趋又打恭道：“托赖状元爷洪福。”水状元道：“秋兄今日有何见教？”人趋忙答道：“小子无事不敢擅见。只因有个章”说了半句，竟不说了。原来慌慌忙忙，几乎说出章太仆央他来的话。云状元道：“秋兄为何说了个章字便住了。”人趋忙转口道：“不是说章，是说相。京城外有个ฐ相氏，向系旧族。如今有两位小姐，年方แ二八，才貌兼全，有令兄，名为相水兰，哥妹三人面庞仿佛，不肯轻易择配，必要天下才与相敌者，方许嫁之ใ。小子闻两位状元爷尚未娶夫人，特来作伐。”水状元道：“承兄盛情，只是不要假借他人名色方好。”秋人趋连忙答道：“天下惟有小子秋人趋这样老面皮假借名色，此外岂犹有其人耶？况那相氏现有兄在，状元爷欲观其妹，观其兄即可知也；欲试其才，即时出题立等，其才亦无不可知。要假哪里假得？要冒哪里冒得？状元爷高明贵人，自能明见万里，何必狐疑？只怕舍了这两个才女，再无人可配状元爷了。”
伊人便对云状元道：“秋兄既ຂ如此说，明日便同云兄往以试其言，何如？”云状元道：“小弟只为总戎片美情，此心不忍相背，水兄竟自去罢。”水状元道：“云兄何痴也！琵琶已在他船上弹矣，而犹恋恋此造琵琶之ใ人。况覆水之谈，兄意坚矣，而犹作此想，将无藕虽断，而丝犹未断ษ耶？不然，守硁硁之小信，忌宗嗣之大计，窃为君子不取也。”云生被水生几句话打动了心，便道：“章台之柳，既已攀折他人手矣，尚何未断之丝？今闻兄谕，风流肠肚本不坚牢，被伊牵惹，能无断乎？”水生大喜，对人趋道：“云兄已肯作刘ถ晨，明日阮肇当携手同行，而入天台矣。但不知果有仙姬否？”人趋道：“梅再福可以假得，刘晨阮肇亦可以假得，状元爷竟学秋人趋后身耶？”说罢三人大笑。留แ了人趋便饭。
人趋别后，即忙报知太仆。太仆忙于城外寻个幽避之所，将二小姐乘夜抬往，没人得知。
后日，人趋果然同了两状元出城寻访。两状元于路商议，将名姓果然改了：云状元改姓名巫云，水状元改姓名蓝ณ水。人趋已识居处所在，转是逢人便问，所问之人即是太仆差来打点应答的。到了个所向，真是绿水绕孤村，青山围小屋，好鸟有声，野花无数。水状元心中怏然大喜，道：“所谓天台，是耶？非耶？”云状元亦道：“洞口桃花何在也，不知果得享胡麻饭否？”
说话之间，早已见幽人之室矣。人趋假问声，即便推扉，而无如十扣不闻。流连半晌，始有俏书僮启扉而出。忙将名帖接了进去，复出来说道：“家相公偶抱微疴，不及奉接，请相公进去会罢。”
三人径进去，果然幽窗寂静，白日羲皇可接；小苕沉绿，半帘ຈ花鸟相窥。书僮道：“相公请坐，家相公即刻出来了。”不半刻，“呀”的门响，只见个少年秀士飘飘然有处云之ใ志，渺渺焉真如玉之姿，不让渡江的司马，宛然掷果的潘安；假作病容，愈增波俏；佯为呕秽，益见丰神。与三人揖罢，低声微气，若不胜言，说道：“承三兄远访，本当陪侍。奈弱体多灾，久羁庇褥，即欲归寝，幸祈่恕罪。如有台谕，不妨令小僮传命。”两状元道：“不期兄有贵恙，反搅起居，请自便安，何敢过劳贵体。”相水兰便拱道：“得罪了。”即便进去，而两状元怅怅然如有所失。
秋人趋对那书僮说道：“这里巫蓝二相公，当今有名才子，久闻你相公奇士，特来拜访。”说罢起身，扯书僮边，说些儿鬼话。书僮早已๐会意，忙到里面去。会即出来，传说道：“家相公传言，二位相公天下仙才，自有飞琼蕊珠作伴。家小姐尘凡陋质，何敢仰缔潘杨，以辱有名才子。但既蒙枉顾ุ垂青，家小姐各有诗题请教，不吝珠玉，幸即挥毫。”秋人趋便笑道：“你家相公小姐倒会难人。毕竟疑两位相公不是才子，故要考考以辨真赝么เ？既ຂ如此，快将文具出来。”只见书僮进去，捧了笔砚，各将锦笺幅，铺在古几。巫云个诗题是“云破月来花弄影”。云状元凝思半刻，早已๐挥成了，道：
巧云欲傍广寒宫，思见妲娥竟不逢。
夜半偷闻丹桂声，花枝含笑上帘栊。
蓝水个诗题是“返照入江翻石壁”，水状元也不假思索，挥而就，道：
江水悠悠最有情，夕阳倒影万峰明。
长流如向蓝桥去，应化芙蓉座城。
写完，秋人趋俱接来，看，大声赞之ใ不绝，即便将诗付与书僮道：“两位相公，诗中之状元也；而两位小姐，岂非诗中之状元夫人乎？”两位相公请为ฦ传语道：“诗既成矣，两位小姐倘蒙许可，即步原韵见还，幸勿吝教。”
书僮果然拿了进去。不时，和诗已双双俱到，只见书僮呈笺与云状元道：“此大小姐之作也。”上写道：
奉和云破月来花弄影原韵无心出岫到蟾宫，既见姮ย娥叹不逢。
片彩霞云外落，光摇花影进房栊。
笺递与水状元道：“此二小姐所作也。”上写道：
奉和返照入江翻石壁原韵湘江不尽足知情，石壁翻空情愈明。
谢得余波涵返照，芙蓉语破愁城。
两状元大惊道：“应对之敏，诗思之巧，兼擅其长。红粉席，夺我凤凰池矣！惟秋兄则ท不知天台路有如此捷径也，今将何以慰我二人？”人趋道：“二公未要着急，少不得将来仙女供刘阮之唱随也。”即将二生之意转对书僮说了，要求许允。书僮两两传述道：“家相公言：家小姐雏莺学语，何敢与凤凰比肩；荆布陋姿ู，何敢与仙姬并立？乃蒙二位相公见赏若此耶？若不弃葑菲之根，亦愿供箕帚之役。但百年大事非可草率，秋相公既执柯盟，须择吉以纳采，方为ฦ郑重。若只凭红叶诗即可作缠头疋锦，倘后白头致寄，保无遗悔茂林。相公说话如此，秋相公斟酌可也。”秋人趋道：“这也说得有理，必要二公择吉聘定，然后听凭，二公意下何如？”两状元目醉心迷，唯唯不迭。人趋便讨历日来看，择了吉期，同二生谢别。书僮代命，送了出门。
路归院。至期，果然纳采，仍将巫蓝二姓出帖。你道书僮何人？乃是白蘋假扮的；相公何人？是章小姐假扮的。恐他不知面貌，故略出来见面。又恐章小姐不比文小姐扮男人熟，露出羞涩之态，故妆作病形，出即进去了。此都是文小姐之计。
这且不提，再说那晏白二公，因太仆不肯许婚，暗暗使人访缉，方แ知未曾许配云水二生。又打听云水已聘相氏之ใ女，大怒道：“这老儿！竟如此可恶！以冢宰之势，都宪之尊，竟不能求太仆之女为媳，难道罢了不成？”两ä个商议定了，各上本，要求天子主婚。天子道：“婚姻ี，人道之ใ始也，须两ä相配合。二卿既有佳儿，朕须面论章卿，令彼心允，不得勉强从事。”便传旨召太仆上殿，谕以晏白求婚之事。太仆面奏道：“臣迈年无嗣，倚二女为后计，须ี当择人而配。二女得所，则臣亦得所矣。今晏白二子惟务花酒流连，不与诗书对面，依父势力长城，藉荫袭为衣钵，若臣以二女献谄取荣，不顾身后，则误二女，实即自误也，此臣所以不敢轻许。今蒙圣谕谆谆，何敢固为隐晦。伏乞陛下即召二臣之子，出题面试，如果尺有所长，臣甘伏逆旨之罪，将二女送婚二宦，万无所悔。惟陛下裁之。”
圣上果准了奏，即传旨ຈ召二子上殿面试。二子吓得魂不附体，没奈何，病又生不及，死又舍不得，不来又恐违旨，只得随旨入朝。圣上道：“章卿道汝二人学问未充，恣情外务，故不肯以女见许。朕命召尔面试，如果有才可取，当撤金莲烛送汝成婚也。”二子只得拜谢。圣上又问道：“汝二人善于诗词么เ？”两个大着胆道：“臣等究心理学，不暇旁骛诗同，实未曾学，有所不知。”圣上喜道：“如此则是有志于诗书了。朕就出题，作篇文字罢。”圣上便将四书览，因无文姓白，就出了“犹白之谓白与”节，因之魁姓晏，就出了“晏予以其君”二句，赐了纸笔。
从早ຉ至午，苦思力想，单做得个破承题。思量望人代做，这个所在，谁敢虎项捋须？圣上等得不耐烦了，便问可曾完否，二子拜答道：“臣等向来文思最为敏捷，今见天威咫尺，思致苦索，破承题方才做完。容臣等归家做绝妙的，以呈御览，感激无任，瞻天之至，谨拜恳以闻。”天子笑道：“汝要归家做完，则金莲烛亦撤不成，二女亦无福消受矣！”忙叫内侍取他破承题看。只见白无文写道：
节而十白焉，可谓白而无加者矣。盖天下何物为白之ใ至焉哉？必若孟子所云：白而再白，再白而三白，三白四白，五六七八白，以至九白十白焉，则ท可谓白而无不白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