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正是徐燕蕾。一进门，她就不好意思地说：“我回不去了，钥匙拉在办公室，同伴室友出差ๆ，小区大门已关，楼门已关，除了你这里，我实在想不出我还能ม去哪里……”她很委屈地低着头，斜ฒ眼来看我。
我说：“那怎么เ能，路总你……”
我说：“哦。”
她说：“你在哪儿住？”
她说：“你在哪儿住？”
“哦，是这样啊。”我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她的话，一边手里拿起一张照片，这不就是刚才被我在楼门口撞倒的那位年轻漂亮的女士嘛。我指着照片上的女孩问秦梦男ç：“她就是唱《天堂宝贝》的陶思羽？噢。卖狗的！！！”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右派平反，冤案昭雪，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开始相继返城，而在本地成家的就永远地留在了当地。戈ຖ庄一共有六、七个知青，除了母亲都相继回城。母亲陈晓梅因与父亲结婚，户口已牵至当地，所以已不能返回她日思夜想的北京。我和姐姐对于她的牵绊也不容她多想。然而母亲并没有放弃她积极向上，求学上进的信心。她日夜点灯熬油苦读着高中时的课本和医学论著，终于在我四岁那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三年，考上了北京医科大学，开始了她的求学生涯，得以重返京城，回归故里，也因此，离开了戈庄，永远的离开了我和父亲。
俩村民说不来。陈晓梅又问躺在床榻上的戈正华：“到เ底踢哪儿啦？你们不说我怎么给看啊？”
我说：“我一直不知道父亲在我奶奶去世后为什么เ要带我离开戈庄，我想其中的原因应该是很复杂的，来到新城后，我们举目无亲，只有父亲以前的一个战友在那个ฐ城市，我们一开始就住在他家里的半间西房里，父亲做着各种各样的工作，很辛苦，以保障我能在最好的环境里学习。我从小喜欢临摩小人书上的人物画，《三国演义》刘ถ关张，五虎上将，《水浒传》里的一百单八将我都临ภ过，那年夏天暑期，父亲听说离新城不远的西郊有一座湖，那ว里有一个金山湖画派，听说是一个中央美院毕业的人和几位当地年轻人创立的，就带我去了。我成了那ว里年龄最小的学员，我很幸运地遇上了我的启蒙老师，在那里我系统地学习了有关绘画的一切基础，虽然时间很短只有两年，但我很感激他们。”
徐燕蕾说：“那里的环境一定很美吧？”
我说：“是啊，那当然了。金山湖几百里水域，两ä岸垂柳成荫，我们去湖里写生，画树船画鱼鸭画水，画ฑ芦苇荡，那ว一圈圈不停漫开的涟旖就象我的梦一样。当盛夏来临，我们背起画夹，三五结伴或上金山写生或下湖岸写，直至天黑看不见为ฦ止，寒冬雪天，我们又会把金山湖银装素า裹的雪景画下来。那几年也是我度过的最快乐的几年。虽然我和我父亲相依为命，过得很清苦。尤其是父亲，他活着的全部ຖ就是为了我。我时时提醒自己要不断的努力，赚好多好多的钱，让父亲过一个安乐่的晚年。”
徐燕蕾把脸支在我的胸前问：“那你的母亲和姐姐后来就没再去找过你们吗？”
我说：“没有，从我十岁到现在我再也没见到เ过她们。也许，这也正是父亲为ฦ什么เ要带我离开戈庄的一个理由吧。”
徐燕蕾说：“太不可思异了。那你父亲后来就没再成家吗？”
我说：“是的，他为ฦ了我没有再接近过除我母亲外第二个女人，他是怕我心里难过，也怕我跟着受苦，他为了我牺牲了他的一生。”
徐燕蕾：“所以你一直很努力，一直很优秀。”
我说：“是的，我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是前三，考大学那年专业课第一名，文化课第三。”
徐燕蕾：“你想她们吗？现在。”
我说：“不想。在我十岁那年我就当她们死了，我这辈子永远不要看见她们。当我看见别ี的孩子由á母亲牵着手迎来送往，当我耳边听见别的孩子去叫一声妈妈，我都会落泪。我常常跑到เ金山湖岸边偷偷哭泣，也曾一个ฐ人站在金山上面对着遥远的天空和茫茫的湖水，高声呐喊：‘妈妈……妈妈……姐姐……姐姐……你们在哪里啊……’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无语，使我的心慢慢变得坚硬和冷漠起来。我不想跟人说话，只把所有的精力用在学习和画ฑ画上。转而十分地痛恨起她们来，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和愤恨随着我年龄的成长而与日俱增。尤其是每当生活的艰难压得我父亲喘不过气来时，这种感觉就会愈加强烈。”
徐燕蕾的眼泪流下来，滴在我胸前的朱砂上，她说：“也许她们也正想着你呢，从离开你的那ว天起，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呢！”
我说：“那是她们的事，与我无关了，在我的生命里从十岁后，只有我父亲这一个概念。我永远也忘不了父亲又当爹又当娘拉扯我长大的那些寒苦日子。他是我在这世界上的唯一亲人。”
徐燕蕾抚摸着我，双臂紧紧地尽可能地抱着我。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春天，该绽放的都会绽放开，你的生命会开得比谁都骄艳无比。我喜欢你，戈玉龙。”
我抱着她温润潮湿的胴体，将我的思绪渐渐收回，平息。我说：“我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我的身世，也许正因为如此，我的朋友可能会少吧。你是我唯一一个谈起过的人。谈谈你吧。我对你还一无所知呢？”
徐燕蕾说：“先谢谢你对我的信任，相对于你的人生境遇，我的生活是平实和安宁的。爸爸是一家商业企业经理，妈妈是一个音乐教师。从小我没吃过一点苦，他们把我往明星演艺的路上带，那年我考上了北京音乐学院来到เ北京，去年和天籁之音唱片公司签约为ฦ作曲。就这些，要说多的话，就比你多谈过一次恋爱。”
我说：“你唱歌挺好听的，有一种真实的感觉，你完全可以自己้写自己唱，最起码可以试试，真正的音乐人应该都是这样的。”
她说：“真的吗？其实我自己一直也唱，以前在酒吧还唱过呢，只是有一次遇到เ一个前辈，他说我的声带不宽，声音缺少一种穿透力，后来就不怎么唱了。”
我若有所指地说：“其实一切不可能都是皆可能的，那ว要看是怀着怎样一种心理和追求去看待它，和怎样朝着那个方向去努力了。”
徐燕蕾使劲地点点头。忽而她又说：“可是你了解娱乐่圈吗？”
我摇摇头
她说：“娱乐่大众只看到舞台前沿经过千锤百炼和反复包装后光鲜耀眼的节目和明星，却看不到幕后那一次次近乎血腥的撕斗和黑暗的交易，有肉体有金钱，许多明星的身后都藏着一个鲜为ฦ人知的故事，当他们成名炮红以后，他们迷惑于各种各样的欲望，有的因此沉沦，迷失了自我，而那ว些永远也无法成名的还没有看清娱乐圈真正的面目，拼命挣扎，那ว一双双伸张着的万千手臂，我不想有我的一双，也许正是我看清了它的真面目，才不会过早的涉足于它吧。做真正的音乐人真的很难，就好比你要做一个真正的画家一样。”
我摇摇头说：“还是不懂，有那ว么复杂吗？”
徐燕蕾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彻夜未眠，相拥在一起，我们一会儿激情凶猛，如狼似虎，一会儿温情如水，娓娓谈心，直到黎明时分，我说：“天亮了，你不睡会儿？”
她说：“有你我睡不着。我现在和一个女友合租着一个房子，她最近也交了男ç朋友，老不回家，要么有时候带男友回去，有好多不方แ便，我想尽快搬出来住。我们俩合租一个ฐ大一点的房子一起住可以吗？”
我没有回答。
她说：“不用你掏一毛钱。但你得做点家务，你会做饭吗？”
我说：“不是钱的事，饭我也会做，只是我想再晚些时候把我父亲接过来和我一起住。”
徐燕蕾说：“这样啊，那也可以啊。我们合租房子也不是要就天天住在一起一张床上啊。你可以有你的房间，我可以有我的房间，我们还是各自有各自的私秘空间的。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的创น作的。到时候你也可以把你父亲接过来一起住。我们在一起也象个家的样子，最起码有家一样的温馨感。”
我想了想说：“这么美的事倒是平生第一次遇到，值得我去好好考虑一下。”起床后，我递给他我的牙具，给她打好了洗脸水，等她洗漱后我再去洗。然后拉着她的手出去跑了一会儿步，在便民早餐店里一人喝了一碗豆浆，吃了两ä笼包子。已经快七点了，我说：“我送你去车站。”她说：“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我还是和她一起走向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