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莲？”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谁知道是真是假。”姨妈说。
一早晨的时光将尽。我冲劲十足地完成了所有的工作。我从未有过这般奇妙的感激之ใ情，活力充沛的身心生出取之不尽的力量，兴起一种掺和着辛劳的快意。为杜防节外生枝，我必须赶回家吃午饭。王妈正在楼上换窗帘，我奔上庞大的楼梯，跟她辞别。她叮咛我出门时顺ิ手把门关上。我跑下楼，到外厅执起我的包。还未转过身子，一个低微、轻缓的跫音，传至我耳中，同时一个投影落在我的身上。我翻回头，倏尔一惊，心跳到了嗓子眼。
我连忙谢过他。回眸高耸入云的巨厦，心房像架起一团火，全部焦渴刹那间燃烧起强烈而热辣的火焰。
姨ถ妈立在我的近边处，她兀地记起什么，调头瞧了我一眼。
“待人接物要热情，别不理不睬的，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我离开窗子，与小芹一齐进入饭厅。
他俩就那样呆了数分钟。我四下环顾，没有邻舍观瞻他们，我也未被他们见。两个保安从草坪那头巡逻过来，我不想把他们引到亭荫这边来，便三步并作两ä步进楼了。
我用钥匙插入锁眼，踮足走进屋。小芹和杨阳都睡了，罗曼抱着羽垫看电å视。她闷坐在沙中，还是那副蔫困的羸态，好似十夜未睡。
“麦莲，回来了？”她精神颓废地说。
“嗳ã。”我答。
“几点了？”
“十一点。”
她回脑瞟了一下门厅。
“杨杰和罗萍怎么还不回来？”
“他们上哪去了？”
“下午有一个手术，说晚点回。”
“哦。”
“怪了，七个小时，手术还没做完？——我打电话问问罗萍。”
语音未落，罗萍归回。与我推想的不一样，他俩不是一齐进门的。
“怎么这么晚？”罗曼问罗萍。
我忐忑不安地望一眼罗萍。一团掩盖得很不好的胭红飞上她的腮颊๐，她看上去极不自然。
“手术刚做完。”她说，声韵里有一种短暂的戒备之ใ感。
“做得怎么样？”
“很成功。”
“你姐夫怎么เ还没回来？”
“他和赵博一块走的，应该快回来了吧。”
她显得有些虚怯，语气也不够肯定。不过她所言非假，这时节，杨杰大大方方แ的推门进来。他看见我们三个都在厅里，有几分讶异。
“你们怎么都没睡？”他问我们。
“我不是在等你吗？”罗曼说。“麦莲和罗萍也是刚到家。”
他向我短短的一瞥，点了一下头：
“哦。”
我以为他会一脸窘色，没想到เ他露出正相反的神态。他不动声色，说他不露半点形迹也可以。罗曼取过摇控器，关掉电视。
“今天累得够戗吧？”她立起身，舒舒腰。“快洗洗，去睡吧！”她碰碰丈夫的肘部，与他一起回室就寝。
“我们也睡吧。”罗萍指尖在我身后轻轻地一触。“麦莲，你先洗。”
“好的。”
待我一躺下床，便忍不住复忆方才生的奇事。他们为何那般做呢？就算我的思维求异性再多么开阔，也不得其解，它的性质不可解释。而况，他俩的私情没有任何前兆，我肯定其他人也知之不多。我往回追溯，他俩以前并没有什么暖昧不清的行迹。这是一桩至少得伤半天脑แ筋的重大见，纵使今后还有多么奇突走样的事儿，可能也不如这一次。
尤其是罗萍让我奇讶不已๐。我没想到她的性格这样有研究价值，在婉顺文气的表象下，操行与性情如此不相符。她受过良好教育，出言吐语没有过一个ฐ不洁的字眼，节操却违背道德基准，因为ฦ此举不管理由如何，都是错误的。话说回来，任何人都有可以加以研析的一面，为ฦ什她就不能有呢？——不过她胆子极小，难道这中间有误会？我的判断ษ力堕入五里雾中，心渊亦是一片大雾，我决定把这片大雾搞搞清楚。
由于头脑里装有这么เ个怪想，次晨，我决意留心察究这两个人。可是没有成功。罗萍起了个大早，她自己做了早饭，吃完就直接上班去了。我一点收获也没有。不过，这个损失，午间就得到了补偿。午餐大家都在，黎文和赵博也同席。纵然少了三位，但气氛依然很好。唯有罗曼一脸沉凝，她怏怏不乐地把一只杯子举到唇边，并不喝它。有什么使她不高兴吗？昨夜的思疑又倏地掠过我的心头——难道她也察觉出了些什么？
我边想边扭过头去。与罗曼刚生过一场大病似的倦色不同，罗萍的脸盘儿灿若桃花，艳如朝霞，她的明眸仿若春季的天空，清纯无染而又充满诗意。
“曼姐，”黎文的话声唤醒了我。“你今天怎么六神无主的，”他说。“脸色也不好。”
我微妙地抬起眼睑。罗曼的脸色确实差，颜色有如沙石那般暗。杨杰偷眼瞄一下罗萍。罗萍埋下头，眼皮针扎似的不住地眨动。
“是啊。”赵博也说。
罗曼哀叹了一声。
“今天开职工大会，上头有人下来传达精神，我们单位要改制，可能有一大批人要下岗。”
我稍微知道一点她说的事。早些时候，她向我们透露，她所在的企业经营不善，连年亏损，上面正在考虑，将她们厂子定为下一批改制ๆ单位。
“下岗？”杨杰问。“不是说不用下岗吗？”
“现在又说要了。”罗曼浑身没劲地答。
“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倒霉吧？”黎文说道。
“很难说啊！”
“不用自己吓自己。”杨杰安慰她。“你是经过国家考试的会计，别自寻烦恼了。”
“你知道什么，我的那ว些同学，有一半都下岗了。我们都是靠薪水维持生活，这一下搞得人心惶惶的，大家都愁得不知该怎么เ办才好。”
“对这种事要看开点，想开点。”赵博言说。“现时下岗不是什么เ稀罕事。古人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下岗以后，会有另一番作为呢？”
“是啊，”黎文说道。“经济达的地区，早百年就下岗了，大家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我听讲，为了大展身手，有些人还巴不得快点改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