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翠从人堆里钻过来，说：“他婶子，谁说香衣要过继你儿子的话了，你不是知道她怀着孩子吗？”“哎呦呦，你是哪路神仙呀？我们的家事，你操的哪门子闲心！”宝橱的女人恨得牙根都痒痒了，反唇相讥道。
白香衣又一次把手巾放进脸盆里洗，觉得有人在注视她，抬眼一看，正好和小高关切的目光碰到一块。刚才她太专注了，竟然把一个大活人忘了，晾了人家大半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高老师，你忙去吧。孩子们没有了约束，说不定出什么乱子呢。”小高便告辞出来，和宝橱的女人打了声招呼，就低着头满腹心事地往外走，正好和风风火火的走进来的玉翠撞了个满怀。
宝柜抱着头缩成一团，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你个杂种？睡了我的老婆，还要揍人，明天我就把你们那ว点儿破事给老少爷们们说说评评理。奶奶的，你敬着老子点，说不定我还给你口剩ທ饭吃。小杂种，你算是完了，你以后甭想打我老婆的主ว意！”小高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禁得住他这样的辱骂，冲上去，一阵乱踢。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哭哥哥。白香衣打了个机灵，醒了。她看见宝柜的堂弟宝橱瞅着宝柜干嚎，“我命苦的哥哥呀，你怎么被人家还成这样了。作孽呀，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心狠的人，天寒地冻的把你赶出家！你也是个傻子，你不会到我哪儿去吗？那我那儿喝两盅，说啥也不会成这个ฐ样子了。”白香衣被他的话噎得说不出话，忍不住哭出声来。
酒是孔宝柜的命根子，他看见香衣怒气冲冲提出酒瓶子就知道大事不好，冲上去想夺，却晚了一步，立时恨不得狠狠揍眼前这个女人一顿。他抡起拳头，白香衣就直着脖子迎了上来，“有种，你就打死我，咱们都落个干净！”孔宝柜扬着拳头，审量了白香衣半天，居然没从她身上找到可以下拳的部ຖ位，就软沓沓地垂下来。人打不成，嘴里却不饶：“别在我跟前充你的姑娘身份！别惹急了我。村里人知道了你过去是干啥的，你就会过上好日子了！”“好，有种你就说去。我不怕！横着是死，竖着也是死！”白香衣嘴上说不怕，心里却怕极了。她完全能想象得出村里人一旦知道自己้的过去，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女人们把宿舍门关上，只听见里面说一阵，笑一阵，热闹得很。
麦子一天天长大，白香衣的希望也一天天膨胀，她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吃上自己亲手种的麦子。天越来越冷，夜越来越长，白香衣的梦里也塞满了金光璨璨的麦子。
“怎么会，男人有几个没喝醉过？。”小高似乎在安慰白香衣。
“那么就让她留แ下帮你吧。你看日子刚好过一点儿，家家户户就都忙着生孩子，我看再过几年，这个学校就盛不下喽。”小高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接近白香衣的机会，放学后，从窗户里窥视已๐久的他冲出宿舍，叫住了白香衣。
“别，香衣姑娘，我怕痒。”宝柜轻轻把她的手拿开。
站到大坡上望下去，是一个绿树掩映的小村落，绿树白墙，煞是好看。白香衣告诉自己，从今以后，这就是家了。
玉翠刚走，小高就睁开眼睛，瞅着屋顶呆。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小高知道放学了。嘈杂声过去后，无边无际的寂静便汹涌而至，静得让他心虚气短。门外传来一个人的脚๐步声，由远而近，向着宿舍走来。他赶忙闭上眼睛。
有人进来了，一会儿响起勺子和碗碟碰撞的声音，那人坐到床上来了，嘴里轻轻吁着气，接着小高就觉得有东西送到เ了自己的嘴边，他就下意识地张开嘴接着，尝出来是熬得很烂的小米稀饭。他记起来了，在梦中的时候，他也吃过这样的饭。
他知道身边坐着的人是谁了，一定是她！他猛然抓住那人的手，喊着“香衣”，睁开眼睛。
那人冷不防受到惊吓，手里的碗就失手落到床上，撒了一床的小米稀饭。“我的妈呀！傻小子你要吓死嫂子呀！”小高定睛一看，那人却是玉翠，不由躁得满脸通红。
玉翠瞅着他的窘态嘿嘿地乐่，“净想着香衣，难道就不想嫂子？”小高被人窥见了心事无地自容，干脆闭上眼睛。
“得，不想就不想呗，嫂子有你哥稀罕着，倒是香衣孤苦伶仃的，怪可怜的。香衣本来想自己来伺候你，可她一个ฐ新寡的女人不方便，就哭着求着让我来，我被她缠得没办法，就只好来了，要不我才懒โ得管你的死活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