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了吐舌头坐了回去，家讴突然抬起头来，看到她的小动作，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他照旧ງ穿着衬衫和v领的羊毛衫，这么含蓄地一笑，像极了英国老电影里的绅士。
“我很好啊，”宝茹哈哈大笑，“而且我早就已๐经忘掉他啦。”
宝茹翻了个ฐ白眼，做了个怎么可能ม的表情。
期间，宝茹也试图想找几个ฐ话题来活跃一下气氛，但是搜肠刮肚了半天，她居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跟他聊什么。不可否认程家讴有张好看的可以让人移不动眼睛的脸，但他看起来孤傲而冷漠，脸上分明贴着“生人勿近”的标签。而且像他那种博士程度的人，一定要硕士程度以上的人才谈得来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身边的朋友渐渐变得忙碌起来，好像每个人都开始有了明确的人生规划ฐ，并且在努力地按着计划生活。上个礼拜在路上偶然遇见从前的初中ณ同学，也说刚ธ刚辞掉银行的工作，正在准备出国。
“你呢？”苏世阳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文雯和姜ä鹏，“这是你朋友？”
“哦，我刚ธ吃完，正准备走了。”宝茹好像突然清醒过来一样，僵着脸朝他笑了一下，“我正准备走了，很高兴见到你，下次，下次有时间再约吧。”说完，她也不管身后一头雾水的文雯和姜鹏，抓起外套就走了，留แ下面面相觑的三人。
才走出面馆，宝茹就沮丧ç得捂住了脸。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เ呀，什么面很好吃？什么很高兴见到เ你？什么เ下次再约？真是见鬼了，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เ他，她见到他一点都不高兴。从她离开宁城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想过再见到他，因为ฦ她没有办法在重逢时装ณ作很有风度地跟他问候，因为ฦ她根本不是那种分手后还能ม做朋友的人。而事实上，他们之ใ间甚至没有真正开始过，所以也谈不上分手。
可是，早ຉ知道终有一天还会再见，她一定会事先排练一下，笑容的尺度、动作的幅度、说话的风度，至少不能ม像刚才那么狼狈，她刚ธ才看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了吧。
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她掏出来，是文雯。
宝茹咬住嘴唇：“我刚才有没有很糟糕？”
“有……一点。”文雯不确定地说。
果然，宝茹沮丧地望了望天。夜空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就像此刻她的脑แ中ณ，突然一片空白。一片梧桐叶被风吹下来，掉在她脸上。宝茹用手拂开，突然有点想笑，她在干嘛呢，为什么还要为一个不相关的人为ฦ难自己。
一阵沉默后，文雯开了口：“是那ว个混蛋？”
“是……”
“是那ว个被你打了八个耳光的混蛋？”换成了姜ä鹏的声音。
“是……”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宝茹……”
“他人呢？”
“你走之后……他也走了。”文雯还是用那种不确定的语气说。
“我挂了，bye！”宝茹挂断ษ电å话，在栽着梧桐树的人行道上慢慢走回家。
她从大学一年级开始喜欢苏世扬，他跟她暧昧了四年，毕业后第一年，她去宁城找工作，只因为ฦ他也在那里。他对她就像女友，但是他却从来没在别人面前承认过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甚至没有跟她明确表示过他喜欢她。可是那ว时候，她居然也傻傻的以为，只要这样，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也就够了。直到她发现他跟她暧昧的同时，已经在跟别人交往。
宝茹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心碎成一地的感觉，她打了苏世扬8个耳光，然后拖着行李买了当天的车票回家。她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个混蛋，也不该再惦念他，可是人毕竟不像金鱼，不可能转个头就把曾经游过的地方忘掉。即使她已经把他关到心里最偏僻最冷门的角落，他还是会时不时地叫嚣一声，让她一阵心痛不已๐。
“那么เ最后怎么样了？”家讴拨着碗里的菜，似是不经意地提起。
“什么怎么样了？”宝茹回过神来，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家讴。
家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说：“你们班的表演。”
“哦，那个啊……”宝茹没什么เ精神地点点头，“还好啦，得了第二名。”
家讴又看了她一眼，却什么เ都没说。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
以家讴的聪明，他不会感觉不到เ今晚的气氛的怪异，但是他那种沉闷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主动打破沉默。所以当宝茹沉默的时候，他也只是安静地低头吃饭而已。
“你一定是那种永远无法容忍当第二名的人吧。”宝茹终于打破沉默，即使心情低落，她还是无法忍受两个人就这么干巴๒巴地吃着饭。
“我并不会用对自己的标准去苛求别人。”家讴没料到เ她突然出声，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
那么เ，意思还是瞧不起了。宝茹索性把心里的疑ທ问说了出来：“你是不是一直都看不起我？”
“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你？”他冷淡地反问她，眼神疑惑。
“跟你辉煌ä的人生比起来，我不就是那ว种最不中ณ用的人吗，我又不求上进又懒惰，总是睡觉睡到เ日上三竿，从来不做家务，读书也马马虎虎，工ื作也是家里帮忙找的，人也不聪明伶俐，没有帮这个社ุ会创造任何价值。我没有渊博的学识，经验不够丰富，道德也算不上高尚，做人更加不积极向上，理智和稳重什么เ的就离我更遥远了，我甚至都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原来你是这么看你自己的，”家讴没什么เ表情地看着她，“你早ຉ就给自己的人生下定义แ了，似乎根本用不着我来评价了吧。”
“……”宝茹愣愣地看着他，突然羞愧起来，原来在别ี人看不起自己之ใ前，她已经先看不起自己้了。她从前并不是这样没有自信的人，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一个天天去早读的女同学曾经当面指责她成天睡懒โ觉混学分胸ถ无大志，却因为ฦ有一个ฐ当大学教授的爸爸可以一路开绿灯。那时候的宝茹没有忧愁，她想，那又怎么样呢，她本来就是胸无大志啊。
可是，得不到的爱情让她失去了自信。她也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所以苏世扬才不要她。
“你上学的时候，你有没有遇到过让你很讨厌的老师？”宝茹问家讴。
家讴奇怪地看着她，然后用不确定的声音说：“我并不偏科。”
宝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她自顾自地说：“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反应很慢，做事总要比人家慢半拍，还经常答不完考试的卷子。不过我们班的班主任很年轻，看起来很和气，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她总会跟我爸爸说我很可爱又很乖，虽然我动作比较慢，一定会多照顾ุ我一下。”
“……”家讴沉默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所以我一直都以为她很喜欢我。直到有一天，我去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到เ她在跟其他老师讨论我，她说‘那个ฐ陈宝茹啊，人笨死了，而且又长得丑，这样的小孩，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家讴继续沉默地看着她。
“于是那天我就离校出走了，我背着书包坐在我家附近的公园里，伤心地要命，一直哭一直哭，觉得我就像个ฐ又丑又笨的怪胎，觉得好像全世界ศ的人都不喜欢我了，连我爸妈都不要我了。”
“的确，对没什么เ词汇量的小学生来说，笨和丑是最严å重的批评了。”像是要安慰她似的，家讴终于没什么表情地发表了下观点。
宝茹却一点都没觉得被安慰到เ，她瞪了家讴一眼，继续说道：“我一直哭到睡着都没人来找我，我以为ฦ他们都真的不要我了。还好后来爸爸找到了我，他说，丑小鸭在变成白天鹅之ใ前没人知道它其实是一只天鹅，而且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把我当成了丑小鸭，在爸爸心里，宝茹一直都是白天鹅。”
“……”家讴沉默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事实上，你现在也没有变成白天鹅啊。
宝茹努力想挤出一个不屑一顾的微笑，眼泪却毫无预ไ兆地从眼眶里滚出来，扑簌扑簌往下掉。
家讴错愕地看着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เ。
起初还是压抑着抽泣，后来就完全控制ๆ不住地大哭起来，夜里静的几乎ๆ能听见日光灯的电流声的办公室里此刻๑全都宝茹的哭声，家讴坐在她对面，一脸呆滞地看着她。直到เ她越哭越大声，已经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他终于扔下他吃了一半的饭菜，走过来把她拉到เ值班室去。
宝茹像个木偶一样毫无知觉地被家讴拉到เ了值班室，走廊里有走动的病人家属奇怪地看着他们。家讴把门关上，去茶几上抽了几张面纸给她。她接过来捂住脸，哭得完全不能ม自已๐。
家讴站在床边看着她，一言不发地站了很久。宝茹第一次知道，原来用来形容疼得撕心裂肺是真的，她越哭越伤心，一直哭一直哭，抽光了家讴桌上的一盒面纸，直到最后哭得满脸通红一丝力气都没有。家讴把手插到เ白大褂的口袋里，淡淡地说：“哭累็了就去洗把脸睡一觉。”说完，他扔下一脸狼狈的宝茹，转身出去了。
宝茹的眼睛肿得像两只桃子，几乎ๆ睁不开来，她完全不敢在这个ฐ时候回家，要是爸妈看到她这样，一定又要伤心了。稍坐了片刻，等脑子清醒一点后，她去水池边洗了把脸，然后在值班室的床上躺了下来。
躺下来之ใ后，宝茹呆呆地看着上铺的床板，眼泪不知不觉又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无声地又哭了一会，她用家讴的枕头擦了擦眼泪，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