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从不上医院的人,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肿瘤能长到人体的各个部位,并且深深扎根,腐烂,侵蚀着完好的器官,从而夺走健康的生命。偌大的肿瘤医院常年人满为患,敖古的同学也只能ม找熟ງ人为ฦ父亲安排到一个室内病床,和其他七个患者挤挨着共处一室。我们都知道,这样已๐经是他尽力而为的极限了。住院部的走廊里,随处可见临时加进的硬板长椅,旁้边架起破旧的吊针支架。
父亲看着我的眼睛问,敖古又惹你伤心了?
萨娜是在第二天的凌晨去世的。走时,脸上带着平静的幸福表情。她在这世间留给我的最后的话是,南南,别怪阿妈。你想要的,阿妈不能给你。
第二天一早,李锋果然守时,在七点四十分背着大背包满头大汗准时跑进了候机室。看到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没事吧孟南,要不我也不去了,陪你一起回家。
很顺利,月初我正好要去深圳,谢娜的那个合同可以顺道签订了。然后公司会派人指导店面装修。
主页ษ上,我只写了一句话。阿尔斯楞的眼睛里,流淌着我的整个ฐ爱情生命。
哦,我是生哥的司机。打了一天你的电å话,还好终于通了。
家里已经十几天没打扫了,触目皆是灰尘。走时换下的浴巾还扔在床头。掀起床单,坐在床上呆。
开学后不久的一天,我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母亲的语气显得过于平静,通知我周末请假回家,参加敖古的婚礼。仿佛怕我听不清楚,特意重复了一遍。
我没听清楚他下面的话,脑子里只反复盘旋着一个想法:上帝现身了,上帝终于现身了。此时我的样子一定傻透了,蓬头垢面地半跪在床上,残妆犹在,眼神惊愕,半张着嘴,还徒劳地用一只手捂住。
顺ิ着冷晖的手势,我看到了一张更让我意外的脸孔。秋桐生,年轻的瘦高的好看的有磁性声音的男人,把自己้的大奔当成大巴送我到酒店,留给我六个零尾数电话号码的男人。我的嘴角渐渐漾出笑容。这可真是一场有趣的洽谈会。刚ธ刚回到这个自己认为ฦ熟悉的城市,遇到的可真是曾经熟悉的人。只是,福兮祸兮,我还无法分辨。
上次见面是在极乐่寺。大年初一。极乐่寺上香的人挤挤挨挨,脸上都挂满了对前程的期盼和迎新年的喜庆。只有我心不在焉。虔诚地燃了香,却想不起来该有什么祈愿,只好胡乱应付了事。
前面的男ç人补软卧。四百五十二,补票员问,有没有两ä块钱?
我一片茫然。天色亮起来了。
只这一句话,让我突然掉下眼泪来。
阿爸,你要好好活着,因为我还没有为ฦ你做更多想做的事。我的话,是在心里暗暗说的。
费力地拉上皮箱的拉链,我低头告诉父亲,阿爸,箱子最底层有两ä件羊绒背心,两件都是灰色,深灰那件是给你的,你的胃不能着凉,要想起秋天及时穿上。浅灰色那ว件,帮我给敖古。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我怕,他不接受。回答得有些踌躇。
父亲拉过我坐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存折和一张卡递给我。这是敖古让我转交给你的,是他的户名,密码是78๖o5๓o5。
我接过来,看到存折上的账户余额是整整十万,开户日期就是当天上午。7๕8o5o5,这是我的生日。第一次,在父亲面前猝不及防地涌出大颗的泪水。
南南,你们两个ฐ,是我在世上最放心不下的人。同样的倔强,同样的善良,就连言行举止都是这么相像。敖古给我存折时我也问过他,为什么เ不自己้交给你,他的回答和你一字不差ๆ。现在,我感觉在对待你和敖古的感情上,萨娜和我可能真的做错了。
父亲的话让我的泪水更加密集,我紧ู紧咬着下唇不出声音,但是眼前已经一片模糊。
敖古和你,都在为对方แ着想,虽然很多时候他对你装作强硬,冷淡。你也是一样,宁可自己走得那么远,独自一个人去忍受痛苦,也不想给他带来任何一点压力。可我看到他不尽如意的生活,看到他每天拼命工作,只是不想多在家里停留。我本以为时间长了,自然会过去。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们还是不能ม放下这份感情。可是南南,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互相的等待会等来什么样的结果。对高娃,我虽然不能说喜欢,但是她毕竟无错,我又怎么เ会鼓励敖古去做一个ฐ忘恩负义的人呢?
阿爸,你不要说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除了这样,我还能怎么说怎么เ做。那歌里还唱,一开始我只相信伟大的是感情,最后我无力地看清,强悍的,是命运。
命运,让我遍尝爱情苦果。
我抽出纸巾擦了一把脸,正看到父亲的泪水也在一瞬间滑落下来,流在布满皱纹的脸上,让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老泪纵横。他的眼里不仅仅流出眼泪,一起流出的,还有疼痛。
其实,这些话憋在我心里有些日子了,可我一直不忍心对你说,今天如果再不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父亲的话突然让我心生悲凉,赶紧ู打断了他,阿爸,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什么时候想对我说话都可以,我走了,还有电话呵。
父亲摇摇头说,那ว不一样。萨娜去世后,你留แ在家里,虽然不跟我们住在一起,但是看到你和敖古都能正常地生活,我还是很高兴。后来我和敖古谈了一次话,他没有对我隐瞒和你的感情。就是那次,我大骂了他一顿。骂他自私,自私到เ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他牺牲了青春,守着一份没有结果的感情度过一生。后来,你走了,敖古又陷入到以前沉默的生活里,而你,就再也没回来。南南,你和敖古都可以埋怨我,但是,换作现在我还是会这样做。毕竟,你们不该只为自己活着,还要想想会不会伤害到其他人。
我恍然大悟。原来,敖古所说的给我机会寻找,是因为父亲的那次大骂。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和我情意正浓时突然放手,突然抽身而退,突然断了联系,现在,我都明白了。我可以体会到他所承受的痛苦只会比我更多,其中ณ还包括我对他的误解。可是这三年里,他从没对我做过任何解释。敖古,我在如刀绞一般的心里大声地唤他的名字。对他偶尔生出的怨恨,此时彻底灰飞烟灭。
南南,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吧,你已经快三十岁,不能再一个人了。父亲的声音又将我强行从痛苦中拉向更深的痛苦。
没有合适的。我牵强地敷衍。
是你不接受吧。我看,给我安排病房的那个小伙子就不错,人长得精神,还有能力。敖古找了好几个ฐ熟人都没换到高级病房,他一来就上上下下全都处理妥当了。父亲居然把万明编排到我身上。
什么呵,那ว个人我都不怎么熟,这些都是我一个朋友交办给他的。话一出口突然惊觉,什么时候,我开始把秋桐生当成了朋友。
父亲还要追问,被我制止了。阿爸,这个存折放到你那,别让敖古知道。现在我一个ฐ人生活得很好,不缺钱,你不用担心。而且,你的病还要长时间调养,用钱的地方แ很多,可以替敖古他们减轻一些压力。说这话时,我眼前马上联想到เ了高娃那ว张阴沉的脸。
不行,敖古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坚决反对。
那这样吧,这钱是敖古给我的,现在我把它给你了。阿爸,你和阿妈把我养了这么大,难道还不值十万块钱么?户名密码你都知道,从现在开始你可以随意支配,谁也没有权利ำ干涉แ。我没容父亲再推让,直接把存折和卡都放到了皮箱的夹层里,转身去洗手间洗毛巾。
夜里十一点多,高娃ใ突然一个人来了。先向里间的病床看看,才转身问我,敖古来过么เ?
我瞪眼看她,你不是和他在一起么,怎么跑来问我?
高娃有些懊恼地说,本来是和他在一起吃饭的,可是吃完饭他非要让我先回宾馆,我回去之后再打他电话就不通了。我以为……
你以为他会来找我?面对这个女人,我忽然生出一种厌烦。虽然这么多年我从没恨过她,虽然在她面前我总是心里有愧,虽然我不该把怨气撒到她的身上,但是她这样鬼鬼祟祟的查岗行径真让我忍无可忍,口气里含着明显的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