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沉醉的感觉，他从蒋小雯那儿似乎从来都没有得到เ过。多年以前，是他死缠烂磨地追求蒋小雯，剃头挑子一头热。蒋小雯似乎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温软暧昧的话，她是那种含蓄内敛的女人，对他一直都不温不火。当然，他不是她心目中最中意的男ç人。这点他很清楚。
蒋小雯脑子乱哄哄地进了电梯，有人跟她打招呼，她木然地回应。电梯里都有些什么เ人，她根本没有打量。她盯着自己的鼻尖，只望快快地停在自己的楼层。
“对了，妈妈，刚才有你的电话，我怕吵醒你，替你接了。是黎美阿姨ถ。我说你病了，在睡觉，她就挂了。”
李国栋的外套就挂在门后的衣架上。
蒋小雯没理他，径自到เ卫生间去洗漱。她洗漱的举动，表明她一会儿就要出门上班去。她不能不上班。
儿子一个人睡在大床上，被子踢向一边，小身体缩成一团，裸露在外。蒋小雯心疼地给儿子盖好被子，习惯性地摸摸儿子的额头。她担心儿子着凉感冒。
菜摊师傅冷不丁一吆喝：“哎，你还没付钱呢！”蒋小雯吓得一激灵，手中的袋子差点掉在地上。周围的人迅地把目光投了过来。
想当年，蒋小雯的两个死党女友，柳婷和黎美，在蒋小雯是否该选择李国栋的问题上一致地都持反对意见。尤其是那ว个精明过人的柳婷，一向都不把李国栋放在眼里，觉得蒋小雯找李国栋实在是太亏了，简直就是吃错了药，昏了脑袋，没谈过恋爱，啥经验没有，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的一辈子断送了。
是谁说过一句话：“机遇是永远给有准备的人的！”这种准备落实到เ李国栋的头上，那ว就是应该时时刻刻๑地注意跟领导同志、尤其是主持全面工作的大领导同志保持一种亲密的联系。这种亲密的联系是指生活中的亲密联系，而绝不是指工作中的亲密联系。有了这种生活中的亲密联系，在机遇来临的时候，再辅之以重型的“金色炸弹”，就不愁那个机遇不在你的脑袋上炸开了花。人们都说：“不跑不送，原地不动”，“跑”就是要在日常生活中跑出一条亲密联系的路子来，“送”就是要在机遇来临的时候沿着那条路子送上具有足够杀伤力的“金色炸弹”。这二者缺一不可。前者是一种铺垫，后者起决定性的作用。
蒋小雯的母亲整了一桌子丰ถ盛的饭菜，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去婆婆家是吃不到什么的，山里人的日子终究是要俭朴一些。
莫名其妙。
蒋小雯的睡眠状况，李国栋是很清楚的。不过，他的理论是睡不着的那ว个人应该尽量地保持安静，不要去打扰另一个能够睡得着的人。否则，一个睡不着变成了两ä个睡不着，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李国栋的理论在蒋小雯看来完全是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和推卸，但终究和他计较不出结果，也就不作计较。
熊主任停顿ู，环视一周，似在谦逊地征求补充意见。自然没有人会提出补充意见。事实上她也没有真的想要人提出补充意见。这只是领导同志惯常使用的一种彰显自己谦逊和民主风范的艺术方式而已。没有人会那么不识时务，不晓事理。
熊主任满意地点点头，再轻轻嗓子，继续说：“哦──，总之呢，妇女标兵就是我们劳动妇女当中ณ的好同志，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要向她好好学习。哦──，选举的宗旨嘛，仍然是公平、公正、民主ว、集中。哦──，这个宗旨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绝对不是当领ๆ导的一个ฐ人说了算的。哦──，所以现在把大家召集来，就是要充分扬我们的民主ว选举权。哦──，大家看，这里有一个纸盒。哦──，大家可以把自己心目中ณ认为的妇女标兵的名字写下来，投在这个ฐ盒子里。哦──，不记名，大家不用担心选谁、不选谁的，完了闹意见、闹情绪、闹矛盾。哦──，等大家投完票，我和小范一起会对大家选举的结果进行一下集中ณ。哦──，当然了，大家有什么异议，可以随时到我办公室去进行监督，我非常欢迎大家。哦──，小范，你现在给大家把纸条一下。咱们战决。哦──，再强调一句啊，大家一定要端正态度，严肃认真对待，好好珍惜选举的权力。哦──，尤其是咱们的妇女同志，更要好好珍惜这个权力。哦──，顺ิ便说一句，如果你认为自己足够优秀的话，也可以选你自己，这个没有一定。哦──，不多说了啊！”
熊主任指指面前的盒子，又指指新来的小伙子。
小伙子站起身来给大家纸条。
熊主ว任面前的那只盒子，盒身用红纸包裹密封，顶上留一个ฐ洞，像电å视里常见的那种募捐箱。
绍给你，你不要。”
“介绍给我？人家喜欢的是你，你倒要介绍给我，我黎美是没人要的？”
“多会儿喜欢我？你净瞎猜！黎美能没人要？刘杰早ຉ等上了！”
“不提他！”黎美变了脸，把手里拿着的一个ฐ靠垫狠狠往边上一甩。
蒋小雯暗笑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赶紧打趣道：“好，不说刘杰，说周润，你这个ฐ老粉丝！”
黎美扑哧一笑：“谁粉丝？不是你提起来的？”
“我说武征途，你想不起来。一说周润，你就想起来了。”
“你就拿我开心吧。说正经的，我看武征途当年就是喜欢你。要不毕业了还来找你溜嘴，一溜大半天，溜也溜不完。就是不往主题上溜，我都替他着急。这人挺有意思的。不沾边的话说起来没完，中心内容一点没有。我都急得想替他点破了。偏巧ู你也好，知道人家有那意思，愣假装不知道。就在那儿漫无边际地扯呀扯的。真费劲！”
“你过敏，判断失误！他那人嘴溜，爱说，跟每个女生都那ว样。怎么就是喜欢我？”
“直觉，我凭直觉，一点没错。不信有机会我替你问问他。”
“算了吧你。老没正经的。”
“他不是在深圳？搞房地产？我听老乡说，你们班一个武什么途的在深圳混得挺好的，就是他吧？”
“是他，现在回来展。据说是我们班混得最好的。当然除了柳婷。国内的数他。”
“混得好不好的，就是挣钱多吧？”
“是啊，现在大家还不都拿钱来衡量？你说还能拿啥衡量？”
“听说柳婷要回国展？”
“不知道。你哪儿来这么เ多消息？”
“前几天老乡聚会，听他们说的。不知真假。你们班‘名人’不少。他们还说你呢。”
“说我什么？”蒋小雯敏感起来。
“当然说你好啦。省府大楼里混的，能ม不好？”
“好啥？好不好，你还不清楚？”蒋小雯难过起来。
“看怎么说？可有混得差ๆ的。我原来酒厂的那几个同学，都下岗了，现在干啥的都有。我们对门宿舍的一个ฐ，现在就在早ຉ市上卖菜，夜市上卖小吃。她老公单位效益也不好，孩子好像也生什么病，花了好多钱。没办法，总得生活不是？她们都羡慕我，说我有福气，嫁了个ฐ好老公，有吃有喝，有房有车，啥也不愁，啥也不缺。她们哪儿知道我愁不愁？缺不缺？说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说女人最大的成功就是找到一个成功的男人。哪想我正怄着一肚子气呢！这气跟谁撒去？真是一人不知一人难，外边看见的都是光鲜的一面，里边糟成一锅渣也没人看得出来。好不好，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管别ี人说啥？”
蒋小雯心里一震，觉得黎美经过这件事，突然悟出了很多道理似的。是啊，好赖只管自己知道就是了，管别ี人说啥？可是，李国栋这件事，除了她知道，他知道，还有另一个她知道。她怎么去面对另一个她？在同一栋大楼ä里混事，她如何能够避免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的事实？她可以装ณ作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问，可那个ฐ她的鬼魅的阴影，又如何能够不在她的心头萦绕？
李国栋也说别的：“开学了就好好操心学习。别把功课落下。”
儿子不耐烦道：“知道了。”复又忧心忡忡地说：“桐桐要真走了，我跟谁玩？你们说桐桐能去哪儿？我可不想好朋友走。”
蒋小雯安慰道：“别ี担心，他爸爸妈妈不会让他走的。他们不是都答应桐桐了，不离婚，保证书不也在你这儿保存着？他们就是暂时生气闹别扭，以后会好起来的。就像你跟桐桐，有时不也闹别ี扭？完了不就又好了？大人也一样。你劝桐桐别ี太担心了，爸爸妈妈说到底都会为ฦ孩子好的。”
儿子听着似乎有些道理，点点头不再说话。
蒋小雯却对自己说的话惴惴起来。桐桐爸爸妈妈之间的状况究竟如何，她并不清楚。她只能以最好的状况来推测，她只愿桐桐这个孩子不要再为大人的事担惊受怕，她愿孩子的心灵不要因为这个事情而留แ下阴影，她愿所有的家庭都和睦安宁，她愿所有的孩子都快乐成长。
可是，愿望归愿望，这现实中ณ多少的家庭都在经风受雨？多少的孩子都生活在父母离异的阴影里。本来是大人之间的事，最终受伤害最深的却变成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