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也就是说更加正式了。"温雅笑着,请程一路进门。然后上了二楼,进了包厢。里面空空的,程一路问:"人呢?"
会议有三个议题:一是赵守春市长去世后,按照干部管理条例规定,要进行审计。二是市委即将要进行的"奋力追赶,振兴南州&ุquot;大讨论方案。三是有关人事。
"那就不必了,我来是见个面。还是请宜学同志说吧。&ุquot;程一路正说着,毕天成和高建设他们也到了。接着,一些老同志也陆续到了。程一路和老同志们一一握手,彼此寒喧。方แ良华的老父亲方老也来了,老从怕有八十了吧,虽然清瘦,精神却很好。方良华出事前,老人曾多次找到过程一路,要他劝劝自己的儿子。程一路也劝了,可是没来得及,他的心里为此一直有些不安。见着方แ老,程一路望了望,喊了声:"方老",心里却有些酸涩。如果方แ良华不出事,也许在这个场合,他也会作为领导出席的。可是现在…
下午三点,座谈会结束,卞卫东书记一行回到เ省城。临ภ走时,卞卫东和齐鸣单独地进行了谈话。至于谈话内容,除了当事人,谁都不会知道。谈完话,齐鸣精神很好,喊程一路过去,说卞书记有话要同他说。自己却出来了,程一路进去,卞卫东一开口就问道:&ุquot;老首长还好吧?"
"歧视?为ฦ什么要歧视呢?个人爱好嘛ใ。"程一路停了会,问王进:"南线工程那边,这几天也还好吧?"
邹学农一上任,第一站下来的就是南州。
&ุquot;๙一路啊,我怎么感觉这个ฐ谢总有点玄哪?"๙齐鸣点了支烟。
蒋院长连连说是,"๙就安排,就安排!我自己亲自上。"
“啊,是这事。行,不过修建一所学校也有不同的规模,不知道…”马洪涛说:“二十万一般就行。但是,要想修得更好些,再添置些设备,大概就要三十万。”
“那就按三十万建吧。你先联系一下,给我一个账号,我随后让他把钱打过来。”程一路补充道:“不过这事,千万不要提到我。也不要提我的战友。就说是一位热心人士赞助就行。你做事谨慎,所以我很放心。这事就拜托你了。”
“我一定尽力。请程书记放心。”马洪涛๙接着道:“就在仁义的青天乡吧,那里一个乡只有一所小学,最远的学生要跑五十多里地上学。”
“行,你看着安排。”程一路看看马洪涛๙,最近,马洪涛๙瘦了,人也显得疲惫。
“和小刘的事,还在拖着?”程一路问。
“还在摆着。不过我已经向法院起诉了。”马洪涛๙叹口气,说我下面还有事,程书记吩咐这事,我一定办好。
“那就先谢谢了。”程一路说的是真心话,这事,也只有交给马洪涛,他才放心。
叶开拿着个ฐ盒子进了门,说这是昨天晚上程书记丢在车上的。早上程书记没用车,刚才看见,就送过来了。
程一路让他放下。叶开问今天出去不?程一路说不出去了,但下午要到金凯悦,有个会。
盒子放在桌上,漂亮、精致。程一路并没有急着打开它,而是站在窗前,看了会儿香樟树。刚刚ธ从冬天走过来的香樟树,这会儿还没有完全地抖擞起精神。有些枝条还没有伸展开,叶子上也积着些灰尘。香樟是在春天落叶换叶的,也许不久ื,树枝间就会长出他去年看到过的紫ใ红的香樟嫩叶来。那是些可爱的精灵,让他感到一种新า生的快乐。
任何新生都是需要等待的。香樟也是。
回到桌前,程一路细心地沿着包装盒的边缘,慢慢地打开了包装盒。里面还有一层,再打开,出现了一个四方形的小盒子。程一路脑แ子中ณ一闪,难道是戒指?早ຉ些年,他在跟张晓结婚十年后,曾给张晓玉补卖过一枚戒指。也是放在这样绒线做成的方แ形盒子里的。可是,现在?那戒指还会戴在她的指上吗?
再打开,并不是戒指,而是一块手表。
这块表是金黄色的,劳力士。程一路皱了皱眉,这表少说也得好几万块,王川ษ送这样贵重的东西给他,显然是有些不太合适了。他想了会,就打电å话给温雅,告诉她王总送给他的是一块劳力士金表。这不合适,他想退回去。
温雅顿了下,说:“既然送了,就收了吧,那也是王总的心意。”
“那更不行。这下午带过去,你替我还给他吧。就这么เ定了。”程一路没再饶舌,干脆ะ挂了。
如果是枚玉,或者是个ฐ小纪念品,程一路也不会让温雅退回去的。顶ะ多他也找件东西,再送给王总。礼ึ尚往来嘛。可是金表的份量太重了,这是原则ท问题,也是关乎ๆ到เ南州ะ市领导干部ຖ的形象问题。在这点上,千万不能含糊。一含糊,后面的事情就会偏离方向,就不是你自己所能掌控得了的了。
手机震动,是短信。程一路翻开,简韵的。
“我昨晚出门去了。对不起。”没了。
程一路的心,针扎似地疼了下,他本能地伸出手,摸了摸。关上手机盖,心里却有些释然了——也许这就是道路,这就是他和简韵本来就要走的道路。走吧,走吧,谁能ม左右得了?
齐鸣书记请程一路上去,说有事商量。
程一路想:该是什么事呢?莫非是昨晚马良说到เ的赵守春市长审计的事?这事他早听到别ี人议论。但没深想。他觉得赵守春这个人应该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的。现在,人也去世了,就更要慎重。对待一个不能再开口说话的人,比对待一个ฐ能替自己申ã辩的人,更应该宽容,更应该严å肃。
一进门,程一路就看见齐鸣面色沉重。便问:“怎么?好像没休息好嘛ใ?”
“是啊,烦恼哪。刚才省审计组高组长告诉我,守春同志的审计,有很大的问题。”
“很大的问题?多大?”
“目前掌握的,仅南线工程方面,可能ม有一百多万吧。”
“一百多万?确切?”
“应该是。审计组查了银行账户,奇怪的是,守春市长的账户上,却只有区区十几万元。他们怀疑是另开了账户,目前还没找到เ。”
“那就是说目前也仅仅是怀疑ທ?”
“可以这么说。不这,施工方的几个包工ื头,都承认了。”
“啊…”“我找你来,就是想和你问题下。守春同志已๐经去世了,而且单凭包工头们的话,也不能认定。我想向省委报告,这事是不是冷处理下,能化解就尽量划ฐ解嘛ใ。”
“这个…我想这个可能ม要慎重。如果就此了之,是不是对守春同志的荣誉有影响?如果再继续查,万一…我觉得还是要慎重,不妨先向省委报告,看看省委的意见再定。”
“这…这也行。”齐鸣说着,从桌子上的盒子里拿出支烟,向程一路示ิ意了下。程一路摇摇头,齐鸣点上火,说:“我没想到เ这离任审计真的…”
“应该没大事的,守春同志我是清楚的。”程一路道。
齐鸣也点点头。两个ฐ人沉默了会,齐鸣突然问:“你那老首长还好吧?”
“这…”程一路觉得有点意外“还好。我也很长时间没见着了。他喜欢在乡下跑,一个ฐ人嘛,身子骨还行。”
“人要动啊!古人不是说‘树挪死,人挪活’嘛ใ。不动哪行呢。”齐鸣这话既是对老首长的感叹,似乎也是对自己的感叹了。
“下周,我想到省里就南州大讨论的情况,给卫东书记作专题汇报,你也过去吧。”齐鸣望着程一路,又抽了口烟。
程一路笑笑,说:“行。”
回到办公室,程一路细细地想了想齐鸣刚ธ才的话,赵守春的钱到เ哪儿去了呢?真的另外有账户?平时可是看不出来的,这人一向粗枝大叶,但程一路明白:他是粗中ณ有细,原则ท性的问题上,这几年他从来没有看到赵守春出过差错。在官场上,一个脾ຆ气好的人,不出差错容易,因为他处处小心谨慎,很难让人抓到เ小辫子;可是一个脾气不太好甚至有点坏的人,想不出差错就难了。脾ຆ气一上来,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难免就有偏差,也难免意气用事,这往往就成了别人的口实。但赵守春没有,他就是骂人的话,也是骂过就结束了,你是嚼不出什么名堂的。他从来把光明正大放在第一位,这其实就是堵了喜欢在背后做动作的人的嘴吧。这恰恰说明,赵守春的官场艺术其实也是很纯清的,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
南线工ื程开工也才一年多点,这工程本来齐鸣准备让程一路负责。但程一路没有接手。以前的南州老街拆迁,还有高速工ื程,让程一路知道了这些大工程背后的麻烦和风险。南州高速招标时,他得罪了当时省委书记的侄子;老街拆迁时,他又得罪了省里某领导的亲戚。投资是一柄双刃剑,大工程更是。剑使得好,你为ฦ自己้立了一块人好名声的碑;剑使得不得,稍有偏锋,你就是为自己้政治生涯立了一块终结的墓碑。
突然而去的赵守春市长,为自己้立的到底是一块什么样的碑呢?
站在窗前,程一路感到เ一种沉重。城市不比乡村,在乡村上,到了春天,万物萌发,到เ处是一种新生的喜悦。而城市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房子还是房子,依然冰冷的;街道还是街道,依然嘈ฤ杂的;天天见到เ的,还是那ว些人,天天处理的,也还是那些事;日子也就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了。这让程一路想起有一次他和北京的几个战友喝酒。大家谈到เ什么样的人生才是最能实现自我价值的人生。程一路说对于他,有两ä段人生最有价值:一段是在部ຖ队,一段是在刚转业回来的头两年。那时,无论如何,做了些自己้愿意做的事,说了些自己想说的话。人生因此充实而富有成就。其余的时光,特别ี是这些年,虽然也做了些事,也说了些话,可是真正有意义的并不多。官场上的事和话,如果采用挤压的方式,认真而严å肃地压一压,可能ม剩下的就只有三分之ใ一或者十分之一的。泡沫太多,水份太多,这样的人生,怎么会有强烈的成就意识呢?
毕天成秘书长推门进来,看着程一路副书记的样子,笑道:“程书记正在深思呢?”
“哪里。只不过稍稍真空了一下。”‘真空’是指头脑空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