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主要领ๆ导，在思想上开始下功夫，那说明他是有目的的。齐鸣的目的明摆着，全南州人都知道，他是想到省里去的。考察结果迟迟不得出来，大讨论就适时地掩盖了对考察结果的关注与焦虑。但是，内在里，程一路更清楚，齐鸣必须ี要合适的时间离开南州。当年，任怀航适时离开，也可以算是全身而退了。中国人有同情弱者的习惯，一个官员，他在当地再张狂，再有错误；如果组织上调他走了，且安排的位子并不太理想。那ว么，大家的眼光，就会从以前的愤怒，稍稍向同情转移了。再有就是，他调走了，且高升；甚至升到了高得有些“威严”的地步，人们的情绪也会发生变化的——这给人一个ฐ信号：一个有问题的干部不仅不出问题，还能重用。这说明了组织上对他是肯定的。个人大得过组织？既然组织上都肯定了，那不就…
程一路用电茶壶烧了壶水，然后泡了杯茶，再静静地坐下来。这时，他人一下子放松了。人一放松，睡意就上来了。半躺在沙发上，他整整睡了一个ฐ小时。醒来时，阳光移走了。屋里有了些凉意。他赶紧ู又关上朝北的窗子，回到เ客厅，电话响了。
李柳现在是副院长，正处，年龄也刚好四十出头，女性，无党派。兼任市政协常委。而这次据说推荐任职的位子，就是政协副主席。
“坐，洪涛啊，我是有事找你啊。不过这回不是公事，是私事。”
"高见？哈哈，温总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啊。我有什么高见？还不就是老一套，台上天天讲。唉，现在的领导干部ຖ也实在是应酬太多，学习太少啊！&ุquot;๙程一路揭开茶杯盖，一缕幽幽的清香飘散开来，吸了一口，便问：&ุquot;๙这茶？"
茶香在会议室里飘散，常委们开会，很少有人是喝办公室里的茶的，都是泡好了端过来。茶杯也是各种各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都是些高档的，时尚的。有的甚至是刚ธ刚ธ才进入市场的。领导干部会议，有时乍看起来，就像一个时尚茶杯的展览会。齐鸣书记用的是一只高而瘦的口杯，如同一只高脚鹭鸶，细致地立着。纪委书记莫天白的杯子，却矮而且粗，仿佛一只笨鹅，沉实而朴拙。它与齐鸣书记的杯子，在桌子上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甚至产生了漫画般的意趣。事实上，这两ä个人也很有些意思。莫天白是去年才调到เ南州的，原来是省纪委的副厅级纪检员。他一来，首先就查了杜美房产在南州开发的房地产项目，建设局的局长高风因此进了号子，还牵连出了一班子处科级干部。这明显是给齐鸣来了个下马威。杜美房产是齐鸣书记亲自引进的，据传，杜美老总杜丽ษ是原来的省委某领导现在人大常务副主任的红颜知己。莫天白动杜美，不就是指着齐鸣吗？
"๙方老啊，您这话…是批评我啊！改天我专门请您坐坐，我还真想多听听方老的教诲呢。"程一路说的是真心话，方老一辈子为人正直，虽然官到เ副厅，但不为ฦ私利。就是在儿子方良华的问题上，也是坚持原则。这样的同志太少了啊！程一路觉得自己虽然这些年秉持着父亲说的&ุquot;๙做一个好人，当一个ฐ好官"的原则ท，但与方老相比，他还是感到有差距。所以对于方แ老，他是打内心里崇敬的。
"๙那ว就好。我也是瞎忙啊，很久ื不曾去看他了。一路同志啊，守春同志去世后，南州的工ื作，整体上…"卞卫东停了下，又道："齐鸣同志说形势大好啊，你看呢？"
"不过，也不能单纯地强调进度，质量上一定不能马虎。&ุquot;程一路道。
程一路觉得这个解释虽有些勉强，可是形象、生动，也经典。
"这个ฐ我同意。看着再说吧。&ุquot;齐鸣将烟压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12๐0过来了。
“那可不行。对这个问题，我坚持原则。”莫天白点了支烟。
程一路笑道：“不是不让你坚持原则嘛ใ。你可以坚持。但是常委会，你得少数服从多数。至于纪委的立案，你们纪委有独立向上级纪委报告的权利ำ，谁能干预ไ得了？”
莫天白稍稍气缓了些，坐下来，喝了口水。
程一路也陪着他坐下来，市委秘书长毕天成，也走进来，对莫天白书记道：“天白书记也消消气吧。最近，齐鸣书记说话总是…我在身边，知道呢。不说了吧，下午的会议还有好几项议程，总不能留到เ明天还开吧。”
莫天白又喝了口水，然后拿着手机出门了。程一路和毕天成笑笑，毕天成说：“还是一路书记有办法，临ภ阵解决问题果断。刚才，不仅仅是其它同志，估计连齐鸣书记也懵了。幸亏一路书记及时出来…”
“问题总得要人解决的嘛，是吧。”程一路正跟毕天成说着，其它常委们不断进来了。会议室的气氛，又恢复到了常委会开始时的严肃和庄重了。
齐鸣没有抬头看在座的常委们，只是把头往上一仰，然后道：“刚ธ才我也有些冲动，请天白同志理解。至于南线工程的事，我看这样吧，继续等省审计组的审计结果，然后再定。大家没意见吧？天白同志。”
“没意见。”莫天白明白，齐鸣这是在找台阶。既然他主ว动找了，而且答应了继续查，再犟下去也没意思，就同意了。
“那好，我们进入第二个议题。”齐鸣道：“马上省里要搞换届了。在换届之前，省委要求地市级对人事进行适当地调整。我看了下，也同组织部海峰部ຖ长初ม步商量了下，南州的县区级班子、市直班子，整体上是运行良好的。我看就没必要大调整了嘛。一路啊，是吧？”
“这个我同意。南州县区级班子，目前应该说是比较好的一种状况。从去年上半年全面调整后，目前已经完成了磨合期。这个ฐ时候再调整，没有必要，且影响工作。省委提出的调整，是在有利于工ื作的前提下，进行调整。”程一路喝了口茶“因此，我同意齐鸣同志意见，不作调整。”
张宜学也点点头，毕天成只是笑着，没说话。刘海峰说了：“刚才，齐鸣书记、一路同志已๐就整体上的调整作了强调，整体是上稳定为ฦ主，工作为ฦ主。但是，根据南州ะ现有情况，结合个别ี县的实际需要，组织部提议对个别县人事进行调整。我们建议：湖东县委书记朱潇凌同志调任市委副秘书长，同时建设马洪涛同志调任湖东县委书记。”
这个提议一出，会议室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似的，冰冻住了。
程一路更是惊诧。湖东县委书记朱潇凌，以前是湖东县长，去年上半年才提了书记。这个人在四县两ä区一把手中ณ，能力是算最强的。而且，有个人的见解。做事沉稳，湖东的各项指标在南州都一直稳居第一。将他调任市委副秘书长，显然是一种带有“贬”的性质。虽然级别ี都是一样，但是性质不同。市委副秘书长，一般是由正县级干部担任的。现在的三个副秘书长中，连马洪涛在内，有两个ฐ是从县长的位子上调上来的。还有一个ฐ原来是市直的一把手。县委书记调任副秘书长，到目前为ฦ止，程一路似乎ๆ还没听到过。前不久，朱潇凌就曾在程一路面前透过口风，说齐鸣书记对他不太感冒，想调整他。上次，在一次会上，齐鸣就直接说某些县主ว要领导，开拓意识不强，那其实就是针ฤ对着朱潇凌的。只不过程一路万万不会想到เ，齐鸣会走出这么一招。
而且，这一招事实上是个连环套。因为ฦ他涉及的两ä个人，跟程一路副书记的私下里关系都是相当不错的。也就是外面所传的“程系”齐鸣把朱潇凌踩了一脚，却又将马洪涛拉了一把。这等于把矛盾交给了程一路。两个人都是你的，你看着办吧？
怎么办？程一路脑子里迅速地转了几圈。马洪涛是个性是不太适合于干书记的。上次把他从仁义แ调回来，也就是考虑到เ这一点。而朱潇凌的个ฐ性，更不适合于搞副秘书长。当一把手习惯了不算，那种相对要强、过于果断的作风，也不是副秘书长所应该有的。副秘书长不同于秘书长。秘书长是常委，是市领导。而副秘书长，只是市委工ื作机构的一名副职，主要的工作就是协调。领ๆ导交办的事，副秘书长去督促；领导难办的事，副秘书长去协调；领ๆ导不想办的事，副秘书长去攻关。朱潇凌是不可能干好这一块的。而马洪涛，恰恰适合于这个工作。齐鸣这么一动，倒是要让他们“以其所短，攻人所长”了。
齐鸣环顾左右，说：“大家都说说嘛ใ，说说。”
张宜学先是望了眼齐鸣，接着又望了眼程一路，然后道：“我觉得这个调整是不是有点…我个ฐ人觉得，洪涛同志在市委副秘书长任上干得还是比较好的。也显示了他的协调能力。这样调整，是不是…”
这话虽然没有说明白，可是意思已๐经很明白了。莫天白接着道：“我不同意。朱潇凌同志在湖东，工作还是很出色的。当地干部ຖ群众反映都很不错。这样的县委书记，从发展地方看，不宜于过于频๗繁地调整。即使调整，我觉得这个ฐ安排也欠妥。”
军分区政委叶浩，以自己不太清楚地方上人事为由á，搪塞了。
毕天成看看会议室，这时候该他说话了。他从笔记本上抬起头“刚ธ才各位谈的意见我听了，人事调整也是激发干部ຖ活力的一种方式。我认为这次调整，还是比较到เ位的。洪涛๙同志到เ湖东接任书记，是组织上的重点培养，也是湖东目前发展的需求。至于朱潇凌同志的安排，我赞成刚才宜学同志的意见，是不是有点…唉，是不是…”
齐鸣坐着，用一只手撑着脸，表情还是刚才进门时那样，似笑非笑。他显然早ຉ已预ไ料é到เ这样的局面，因为预料到了，所以一点也不惊讶，只等着大家说完。他现在最关心，应该就是程一路副书记的态度了。两难问题，摆在程一路的面前，不知他会作如何想？牺牲马洪涛当书记的前途？还是同意朱潇凌调出的建议？
因为涉及到人事，常委会议室里，除了常委之ใ外，就只有一个记录的了。程一路正要开口，记录的手机响了。小伙子一脸通红，赶紧ู将手机关了。
程一路笑笑，语调轻松“其实我不说，大家的意见已经很明朗了。首先我尊重大家的意见，也完全同意大家的意见。朱潇凌同志在湖东的工作，刚ธ才有些同志也说了，是很出色的。我们不能ม因为他求稳，就来调整他。求稳对于湖东来说，是有必要的。很多先进的典型，就是在成为典型后不能ม沉稳，最终出事并且消เ失的。我以为：湖东目前，朱潇凌同志继续担任一把手书记，是十分适合的。至于马洪涛同志，以前他在政研室工ื作，我是秘书长，应该说我对这个ฐ同志的了解，比在座的各位要稍稍早一些。洪涛同志长于调研，精于思考，善于协调。但是，从他在仁义担任县长的情况看，作为县级主要负责人，他在果断ษ处理问题、全局谋划上还是有所欠缺的。”
“基于以上两点，我认为这种局部ຖ微调，暂时可以不考虑。如果真要调整，等下一步再说。当然罗，最后还是请齐鸣书记决定。”程一路这意见，既ຂ没回避问题，又完全站在问题之外，滴水不漏，绵里藏针ฤ，可谓高矣！
事实上，程一路一说，齐鸣已๐经被逼到เ了墙角，他除了宣布这个议题以后再讨论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即使他是一把手书记，但是常委会是讲究民主ว的。书记也得服从少数服从多数的纪律。
齐鸣把茶杯向面前移了下，揭开盖，喝了一口，又慢慢地盖上，才道：“既然大家都是这个ฐ意见。海峰同志，这个ฐ议题就到此为ฦ止吧。”
刘海峰说：“行，那刘光明同志…”
齐鸣道：“是啊，刘光明同志。建设局一直空着。上次大家都提了不少好的意见，我想总不能老是空着吧，也不利ำ于工作嘛。组织部在之前已经同刘光明同志进行了谈话，下面请大家再就这个ฐ事，说一说。”
也许齐鸣刚ธ才抛出的关于朱潇凌和马洪涛的任职，只是一个ฐ幌子，最后的目的现在才揭开了？
不会吧，不会的。一个市委书记，不会把问题搞得这么复杂的。
但是，刚ธ才的提议显然为这个议题打开了方แ便之门。在一次常委会上，书记的提名，总不至于被两次否决吧？
果然，这个提名很快被通过了。一来因为ฦ这个ฐ提名本身就是第二次提名，二来又有刚才那ว一幕。程一路在齐鸣之前表态：“请组织部ຖ认真地找刘光明同志谈话，对他的一些不足之处要指出来。希望他在今后的工ื作中ณ，更加端正态度，扎实工作，廉政高效，成为ฦ一个合格的领ๆ导干部。反正还有一年的试用期嘛！”
“这样也好，请海峰同志按照一路同志的意见办。”齐鸣笑了下，说：“世上没有一个绝对都是优点的同志。这样的人，是不存在的。就像古人说的，足金，也是不存在的。只是相对罢了。”
常委会结束后，莫天白没有立即离开市委，而是到了齐鸣书记的办公室。
齐鸣依旧笑着，说：“坐吧，刚才发那么大火，还真…”
“我对待问题也太冲动了，那ว是我的不对。既然市委已经确定由á省审计组继续查下去，我看纪委这边，是不是也要向省纪委汇报下？”莫天白站着，直耿耿地问道。
“这个嘛ใ，啊哈，坐吧，坐！”齐鸣边坐下，边把桌上的文件往一块摞了摞。
“如果我们不汇报，审计组要是先汇报了，那ว就被动了。”莫天白继续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