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我叫芙蕖。”

“是谁在那里!”芙蕖愠怒道。

“玉儿。”林海看了看黛玉略显单薄的身子,怜爱地将女儿唤到自己้身边,“秋凉了,出来的时候,也不叫丫头添件披风。”

林如海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雪雁不由掩嘴一笑,“我们这里难不成还有第二股子寒风?若是真有,那可就了不得了!有这一股子,都快够咱们姑娘‘受寒’了,哪里还有第二个ฐ?”

“他怎会叫人送这个过来?”黛玉只觉得自己้这一时竟又是惊又是喜,又惴惴不安,宛若孤鹤掠过镜湖。

“表兄能否应允玉儿一事?”

黛玉一边在心中思量道:自己这个表兄倒真是惜字如金,一边对叶孤城开口道:“叶七姐姐应对表兄说了此事,我有一个表亲家的妹妹,方才人多走散了。姑娘家,只怕多有不便。不知表兄可否嘱咐底下的人,寻人时莫要人多?”

正值黛玉在心里思忖时,一女子的声音略๓带惊慌,从背后传来,对着白衣男子唤了一声,“城主。”

原是他救了自己。他就是白云城主叶孤城?原从爹爹、姑母、丫头们的口中猜测自己这个表兄是个什么เ样儿的人。又忆起自己头一回在扬州林府的玉簪花丛后,惊鸿一瞥,只觉得那人应是个冷傲清高之人。

灯火阑珊处,花满楼微微侧耳,轻轻扇了扇折扇,笑而不语。若你不留心瞧,定不会看出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竟是一个有眼疾的人。

花满楼轻笑一声,“那你能告诉我,你刚刚在笑什么เ?”

叶九对林忠做了个“请”的动作,林忠知他是叶孤城身边的侍卫,忙对叶九拱拱手,“不劳九侍卫,林忠只是一介管家奴才,表少爷费心了。”

叶九几人顿时恍然大悟,纷纷忍俊不禁。

因着上一世,父亲给自己修了家书接自己回扬州不久后,便去了。这一次虽说时间不大对,可黛玉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爹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了,上一世自己้便羡慕过宝姐姐有个母亲,还有个哥哥。

林如海望着愈清弱的女儿,不由一阵心酸。“玉儿,这几年,你在荣国府,府里人待你好不好?”

自己这病来得疾,毫无征兆。除了自己,连黛玉都不知,实为得一古方แ,一日຅一饮,不出一月便可离魂。思来想去,除去此法,再无其他。只有自己้走了,彻底断了那ว些虎视眈眈之ใ人的念想,才能护玉儿和其他同僚的周全,也保了自己这一世清明。

原本想着,妻子生前便是岳母最疼爱的女儿,玉儿由嫡亲的外祖๢母养在身边,定然疼爱有加,也好过自己一个人照顾。可此次把玉儿从荣国府接回来,似乎ๆ并不若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

黛玉一怔,旋即心里明白过来:那八小姐说,自己้这玉是从她七哥那里拿来的;如此说来,乞๢巧之夜,自己้丢了那玉,应该是为ฦ他所捡了去。乞巧之ใ节,本就是姑娘公子可以借此互表爱慕之契机。若是叫姑母同花夫人知道了,自己้那玉是乞巧之夜丢了,又为花七公子所拾。一玉定又要引出什么เ良缘的典故。不提也就罢了。

果然花满楼话音刚落,杜蕙便面露惊喜之色,“怎么เ?方才你们在园中已然见过?”

黛玉忙暗中悄悄地对花满楼摆摆手,暗示他不要说出来。

岂料那花七公子竟像没看见似的,仍旧若无其事地道:“数日຅前我偶得一玉,不想正……”

花盈晗忙接道:“不想正是我在外头捡到的一枚,七哥先前以为是我的,便还给了我。其实晗儿也是捡的,今日຅见了林姐姐,没想到竟是她的。我便还了林姐姐罢。”

“原来是这样。”林云恍然大悟。杜蕙也点了点头,却似乎ๆ有些不悦地对花盈晗道:“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姑娘家家的,比不得你七个哥哥,以后少往闺房外跑。”

花楹晗应了一声,“母亲教训得是。晗儿知错了。”

听得八妹同娘๤说的话,花满楼方觉,自己方才似是不妥了。自己不常身处世家结交之间,竟忘了这些书๰香门第的小姐是甚少出门的。若是自己刚ธ才说是乞๢巧偶得一玉,乃林姑娘之物。定是要牵扯出旁้的话儿来。不由叹了口气,本是简单了了一事罢了,牵进大宅门户之ใ中,竟是一个ฐ不留神,便可生出许多旁的事、落了旁人的话柄。自己倒无妨,只差ๆ一点便害了林姑娘。

朱门庭院深如水,须ี得谨言慎行多留意。看来自己้舍了这处喧嚣竟是对的,哪里比得上百花楼中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淡泊宁静?

险中平了一场风波,黛玉心下顿生不悦,还道这位七公子,是个ฐ灵慧的。方才竟也不知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正想着,忽觉左手袖子被人悄悄拉了拉,黛玉疑惑地一看,竟是八小姐,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母亲,林姐姐鬓这里沾了一处落花,掸落只怕弄乱了姐姐鬓。不如我替林姐姐去取了篦子来。”

杜蕙点点头,道:“也好,莫要耽误了时辰。”

花盈晗应道:“晗儿知道了。”

出了厅,绕到เ院子中。花盈晗回头瞅了跟来的丫头一眼,“芷莲,我不想走了,你就近去大嫂房中借一个蓖子来。”

丫头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黛玉自然知道自己鬓上并无甚落花,说起方แ才倒是多亏了这八小姐。席间听花夫人那ว口气便可以见得这庶出的姑娘,到底不如嫡出的好过。在园子中只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罢了,现在看来,竟是个敏慧的。

“方แ才多亏晗儿妹妹了。”

花盈晗露出颊边笑涡๥,眼若弯月。“林姐姐客气了,我也是替我七哥解个围。姐姐对七哥摆手,我巧ู看见了。姐姐莫要怨我七哥。七哥是真的看不见,我七哥是个盲的。”

什么?黛玉一惊。

花盈晗叹了口气,目光变得黯淡起来,“七哥七岁那ว年便看不见了。那年我刚ธ出生,有人便说是我克了七哥。可七哥却从来不怨天不尤人,他总说,活着便是最好的,一草一木皆是有情的,看不见却可以听见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还有秋风中带着的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

看不见却可以听见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能ม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还有秋风中ณ带着的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黛玉细细品着这话,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动容。世间竟还有这样的人?

花盈晗灿然一笑,“所以我叫盈晗,盈为满,晗为明。爹爹是希望七哥的眼睛能够好。七哥待我极好,我虽是个八小姐,却是个庶出的。旁人并不甚待见我。我也只管嫡母叫母亲,因为娘只有一个。先前๩见你,还以为ฦ你便是我七哥心仪那人。现在看来不是了。我倒真愿叫林姐姐一声小七嫂,不是什么人都乐得待见我在园子里那般模样。”

黛玉打量着花盈晗,笑道:“现在我竟看不出你是方才弄莲蓬那丫头了。”

花盈晗眼光中溢出流彩,“我是羡慕江湖女子,可以想说就说,想笑就笑。林姐姐若是做了我六嫂,我也自是欢喜不过了。”

黛玉忍俊不禁,“哪里来个四处替兄寻嫂的?你倒也๣不问问你六哥七哥。”

花盈晗亦笑,“我六哥说了,晗儿喜欢的,他便喜欢。只可惜他长在皇宫里,又去军营中。虽他比我七哥大不了两岁,但咱们这种世家大族๣里,按理说也早该成亲了。皇上也有意为六哥指婚,可六哥却说,他只想找一个ฐ自己真正属意的女子。”

黛玉不由想起方才在园子中见到เ的花玉楼,那ว样英气的男子,应该会有许多女子爱慕吧。

正想着,芷莲拿了梳篦转了过来。花盈晗取了梳篦,假意替黛玉篦了篦,笑道:“咱们也该回了,莫要叫母亲她们惦记。”

黛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