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光远将书拿起,扫了一眼封面,是《封神榜》,他眼睛的余光看到秀英正盯着自己看,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转过脸去看西边开始淡淡升起的暮霭,忧郁地说,太晚了。

光远说,这些天,山上的小动物都有些惊慌不安,恐怕不是好事,你明天太阳上山时再走吧。

对于秀英的决定,不仅她父母目瞪口呆,周围的一切人也都莫名其妙。看着大家惊诧的表情,秀英心里甜甜的,不做任何的解释。在她看来,此生能ม天天见到光远大哥,就是她最大的快乐和幸福,哪怕是嫁鸡嫁狗都值得。

洞房花烛夜,秀英几乎ๆ一夜没睡。李木林象一个影子似地在洞房里转悠着,不时小心谨慎地看看正襟危坐的新า娘,想开口说话,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秀英正襟危坐着,凝神倾听着隔壁光远家的动静,每每听到光远轻微的鼾声或咳嗽ณ声时,她便忍不住微笑起来。李木林见她面露微笑,胆子稍壮,转悠到她跟前站住。秀英吓了一跳,突然明白了洞房里还有一个ฐ新า郎。她皱眉看了男人一眼,从床上扯了一床被子,在门边的竹床上铺好,说,你睡这里吧。李木林受宠若惊,乖乖地钻进被子里睡了,留下秀英坐在那里随着红烛摇曳的光芒想着自己的心事。

秀英爹催促秀英说,傻闺女,快磕头啊。

秀英被逼急了,猛地抬起头来,望着光远,欲言又止。大家定定地看着秀英,现她双颊๐潮红,双目中闪烁着火一样的光彩,不觉都看得痴了,屋子里顿时安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秀英盯着光远看了一会儿,突然双手捂脸跑到เ里屋去了。

紫云娘心中ณ咯噔一跳,满脸通红,忸怩道,姐姐说啥,妹子糊涂了。

这一问象一把刀子戳痛了紫ใ云娘心中ณ的秘密。她一直将这一秘密小心地埋藏在心底,任凭所有人胡猜乱想,都不透露一点端倪。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平时寡言少语的姐姐早ຉ就将她看得如同透明的冰雪人一般。她象被人当场捉住的小偷,羞惭惶急地说,这是注定的缘分。

两ä个哥哥听了这么愚蠢的话,忍不住大笑,说,去追求自由的生活,自由á的爱情啊。

紫云是小兰唯一的闺中ณ密友,两ä人年龄相近,性格相异,见面就是水乳交融的知心和融洽。对于紫ใ云来说,小兰是亦师亦友,因为紫ใ云的读书๰识字除了光远闲时教教外,其余的很多是小兰教会的,所以,紫云对小兰除了爱慕外,还有许多的敬重和敬佩。

根宝吸溜着鼻涕๓,朝紫ใ云伸着脏兮兮的右手,手心里有几个泛红的桃子,也๣傻里傻气地挤在一起。

根宝嘿嘿傻笑着,将一颗桃子塞进嘴里,吃得口水横溢。根宝是付三叔的独子,也就是付大叔的嫡亲侄子,年龄二十开外了,因为有些傻,所以象一个孩子似的。他傻是傻,但还能区分美丑,每次见到紫云时,总要弄些好吃的巴巴地送给紫ใ云。人们都笑话他说,你是不是想紫云做媳妇了。人们的这种讥笑总是让根宝手舞足蹈地傻笑不止,边笑还边点头不止。但看到人们也跟着大笑时,他便停止傻笑,很悲哀很聪明地大摇其头。

紫云小的时候,娘教她喊光远叔,只教了几遍,紫云就将叔喊得轻脆甜响,每次都喊得光远心花怒放,笑容灿烂。光远叔对她,比亲老子对她都要亲热娇纵。所以紫云对他也格外亲热,整天赖在他怀里要他抱,有时晚上不回家,非要挤在光远叔那一大家子的床上睡。稍稍懂事后,大约是五六岁光景,紫云慢慢开始觉得娘对光远叔热情讨好得有些下流无耻,而光远叔对娘冷淡客气得让她快乐得意。想到光远叔喜欢自己远远过喜欢娘,小紫云就心里暖洋洋甜醉醉的。到了十多岁后,紫云就再也๣不喊光远叔了,每次和他说话,都不用称呼,这让光远很失落。紫云喜欢看他失落的可怜样子,便在心里暗笑,说,想让我喊你叔,臭美呗,我偏要象娘一样喊你大哥。

付大叔有些尴尬地笑着,朝紫云娘半威แ胁半调情地挥挥手杖,说,你是不是想吃我的棍子了。

李世强惊异地张大嘴๨巴,仰头看着他的龟儿子在空中ณ晃晃悠悠地飞着。他早ຉ就习๤惯了看儿子学苍鹰般飞翔,但每次都只看到儿子从山坡上象风筝般滑翔几丈,就狼狈地倒栽葱般,在山石和草丛中摔得鼻青脸肿,却从没见过儿子似这般真正地展翅飞翔。

其实,龟儿子李飞天也很惊讶,但在惊讶里又生出许多的欢喜、自豪和惬意。他自己也๣没莫名其妙着,在心里惊叹道,我怎么เ就飞起来了呢。尽管他确信自己终有一天会象苍鹰般飞进幽幽的蓝天,但他没想到现在说飞就飞了。就在他满心欢喜时,他听到父亲的枪响,同时看到两翼边上的羽毛被子弹刮得乱抖,忍不住大声欢笑和怒骂起来。

见光远不解地看着她,她红着脸຀说,天堂寨李寨主的儿子李飞天就象雷震子呢。

光远问,李飞天怎么了。

紫云悄然笑了起来,说,听李寨主ว说,李飞天想象山鹰一样在天上飞,结果让真的山鹰一翅膀扫下来,摔得半死不活的。

光远大奇,说,真的么,我倒想看看他怎么เ在天上飞。

紫烟带头起哄,大虎二虎跟着应和,都恳求说,那你带我们上寨里去看看吧。

光远不理三个ฐ小家伙的聒噪,问紫云,《红楼梦》看完了么。

说到书本,紫云的羞怯消失了,她说,我在看第二遍,很多东西不是很懂ฦ的。

光远说,哪些地方แ不懂ฦ,你说说看。

紫云想了想,含笑说,比如,黛玉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宝玉,你好,话没说完就咽气了,你说,她到เ底想说什么呢。

光远一愣,一时竟回答不上来,他也๣弄不明白黛玉那ว时对宝玉是爱是恨还是不舍的牵挂。他反问紫云道,要是换了你,你会说什么呢。

紫云说,要是我,会说,宝玉,你好可怜。

光远呆呆地望着紫云,半晌无语。他在心里感叹,这个昔日一直在自己怀里撒痴撒娇的女孩现在真的长大了,而且,她的想法与情感,已和这山里的女孩完全不同。自己้曾那ว么煞ย费苦心地教她识字读书,是不是错误的呢。作为ฦ人,本应该是在地上走的,读书会给我们装上飞行的翅膀,这会不会也象李飞天那样,最终会被命运的翅膀扫落下来,摔得半死不活的呢。

紫云见光远神不守舍地呆,问,你不觉得宝玉是最可怜的人么。

光远点点头,赞同地说,他确实可怜。

紫云调皮地一笑,说,如果你是宝玉,会怎样呢,也会出家当和尚么。

光远不好意思地说,我还真说不上来呢。

紫云还想说什么,见她娘进来了,忙低头做针ฤ线。光远则继续给孩子们讲书上的故事。紫云娘也拿了针ฤ线在一旁坐下,边做边听光远讲。

外面的夜色越来越迷醉,夜鸟偶尔的鸣叫显得阴森寂寞。屋内桐油灯摇曳着朦胧的光影。三个小家伙的兴奋渐渐消เ褪了,紫烟伏在光远怀里睡着了,大虎二虎的脑袋也摇摇晃晃地在脖子上放不稳便。光远放下书,将三个ฐ孩子轻轻地抱到เ床上放好,便坐在一边满心怜爱地望着三个熟ງ悉的孩子。

紫云娘๤抬头看看窗外,收了针ฤ线,端着油灯走了出去。紫云看了一眼光远,小猫一样悄悄跟在她娘后面。

月光从小窗口漫了进来,屋里的黑暗显得有些稀薄朦胧。光远静静地坐着,听着三个孩子安静的呼吸声,思绪有些缥缈。大虎在睡梦里叫了声云姑姑。光远听了纳闷,心想,两个孩子怎么喊起云姑姑来了呢。想了想,马上意识过来,心里惶惑不安地乱ກ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