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内，现启夏关内多了不少人，更有士兵组成的巡逻队伍在关内来回穿梭，让人添了几分紧ู张，平日里喜欢唠嗑的妇人们也都埋头做事，显得十分压抑。
我本以为宁致远会很抵触，谁知道他竟然特别喜欢跟在秦校尉的身边，与其讨论行兵布阵之ใ法，时不时在营帐之ใ中进行沙盘推演，他对秦校尉的态度从高傲不屑逐渐演变为钦佩乃至崇拜，张口闭口秦校尉如何如何，使得张教头万分郁闷，而启夏关的女性们也将其视为劲敌，便是海ร儿，对他也冷淡了许多。
周围未走远的士兵在起哄，结果就看到เ宁致远一个过肩摔，将张教头给摔倒在地。围观众人顿时哈哈大笑，张教头站起来怒喝道，“笑什么笑，快点儿滚去干活！”
宁致远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更何况，我南夏国并未规定女子不能参军。”
我因对他更加厌恶，故而不想搭理，继续在桌子底下蹲着，结果就听他继续道，“难道已经投胎去了？”
“钊弟，她伤得重不重？”大汉有些担心，那ว钊弟俯身蹲下，将宁致远翻过身去细细查看，随后顺手撕了那大汉的衣袍，弄成布条将宁致远的头部ຖ伤口处缠上，轻描淡写地回答，“头破了个ฐ口子，流了点儿血，无碍！”
我顿时着急起来，冲他大吼，“看什么看，闭眼！再看我挖你眼睛！”
结果宁致远瞥我一眼并不吭声，三师兄愣了一下道：“说着玩儿的，对了，师傅给你派了什么เ任务，怎么死气沉沉的？”
我心情郁结，只觉得想哭，却又哭不出来，转头看那女鬼，只见她眼睛如一汪深潭平静无波，她缓缓道：“我会替你活下去。”
“要肉有肉！”我眼冒绿光地道。
我翻了个白眼。
他继续道：“会恶心死。”
我挑了挑眉毛，斜ฒ睨了坐着的秦校尉一眼，“其实秦校尉不错，模样又长得俊，功夫嘛，应该是不错的，不然怎么เ睡觉都抱着剑，一看就是高人，对你也应当不错，不是教你兵法这些的么，现在还带你离开……”
我摸了摸下巴，“若是你选他的话，我勉强也就同意了。”
宁致远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我觉得吧，灵魂存在于世间，是因为心中有执念，而我现在没了什么牵挂，应该真的会消เ失。”
“你以前有执念？”宁致远微微扬了扬眉，他转过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那ว是自然。”
“那现在没了？”
“亲人都死光了，我还执念什么？”我随口答了他，他沉默片刻๑之后道，“你不为ฦ他们报仇？”
“我不觉得我能ม够灭了梁国。”我绕着火堆飘了一圈，“莫非我要去梁国皇宫，以厉鬼之ใ身吓死那梁镶王？”说到这里我又摇了摇头，“他们又看不到我。算了，我还是交代后事吧！”
我重新飘回宁致远旁边，扬了扬下巴๒，眼睛瞄向秦校尉，“我真的觉得他不错，你以后嫁人就嫁那样的，我也就放心了。”
宁致远轻哼了一声，“我喜欢女人。”他稍作停顿，还补充了一句，“要美人。”
我做出一个吃惊的表情，“那ว你以后不就成了天底下最自恋的人。”
宁致远唇角微微一勾，“眉若远黛，肤如凝脂ฦ，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眸光盈盈，犹如一汪秋水，唇红齿白，恰似雪地中一枝寒梅。”
我砸砸嘴唇道，“那还是人么เ？”
宁致远不屑地看我一眼，“是美人。”
美你个头！
看他那副模样，我忍不出讥讽他，“就算是有那样的美人，你也无可奈何。别ี忘了，你现在是女儿身。”
宁致远眼神一黯，见他受挫，我顿时心满意足。然而就在此时，秦校尉突然出声，“谁在那ว里！”
宁致远与我说话声音一直很轻，他几乎都没张开过嘴唇，而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的，难不成还是惊动了秦校尉？
正在我纳闷之时，石头背后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那人被秦校尉的剑尖指着，身子瑟瑟抖，嗓音也微微颤抖，却掩不住她如黄鹂一般的音色，“我，我又冷又饿，看到这里有火光，所以，所以……”
“你是何人？”秦校尉的剑尖稍微往下偏了一寸。
那女子惊惶地抬起头，火光中ณ，她的脸上虽有污泥，但巴๒掌大的尖尖脸蛋上，双眉如墨漆，眼睛亮若天上的星辰，而眸中更是含着秋水，在火光的印衬下，就像是湖面上洒下的片片阳光。
我哆嗦着指着那ว女子道，“宁致远，你喜欢的姑娘。”
宁致远没有吭声，我侧过头去看他，只见他的视线早ຉ已落在那女子身上，我在他的瞳孔之ใ中，看见那女子瑟瑟抖的身影，就像是一片被风吹得快要散开的云。
那女子泪光盈盈地看着秦校尉，“我是巫ใ启国逃难的人。”
“为ฦ何不入启夏关？”秦校尉的剑又往上挪了一寸，正抵上那女子的下巴๒，那女子颤抖得厉害，结果自己撞上了剑尖，一道细细的红痕出现，血珠从肌肤内沁出，像是在剑上点了一点朱砂，那ว模样真是楚楚可怜，连我这正儿八经的女儿心都有所动容，更何况旁边那ว个女儿身男儿心的宁致远。
女子抿着唇，良久知道才轻声道：“我是贵族。”
“你告诉我们，不怕我们抓你进去？”秦校尉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ใ心，反倒声音严厉了许多，我转头瞄了瞄宁致远，很舒畅ม地道，“虽然你喜欢她那类的姑娘，不过我瞧着这秦校尉，喜欢的大概ฐ是我这类的。”
女子神色惊惶，眼泪已๐经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她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良久ื才呜咽道，“我怕，一个人逃了这么เ久，又冷又饿，我好怕，以往的那些好友都被抓去做了官妓，兄长护着我逃了出来，然而路上流民太多，我与他失散多日，只怕他已经被抓了回去，这位大哥身上所穿的是南夏**โ服，而这位小哥说话还带着巫启国的口音，所以，所以我才过来，只求给我一口食物，让我在这火堆旁休息一晚……”
女子说完便要叩头，秦校尉最终还是收了剑，他解下自己้的水囊递给那女子，随后又拿了一个馒头递到她手中ณ。
女子虽然很饿，吃东西的动作依然很斯文，看起来是受过良好的教养，应当是个贵族。
她吃完之后还拣了树叶擦脸，秋夜露水重，那些树叶上蓄的水珠让她的脸慢慢变得干净剔透，只是那脸色太过苍白，苍白得近乎透明，若不是摇曳的火光给她脸上带了一抹颜色，她就是一张白纸。
好吧，我只是想说，这姑娘苍白得像个ฐ鬼。不过当初ม在招摇山，那ว些师兄弟们喜欢的大概也是这样的女子，让人心疼怜惜的女子，让人愿意将其护在身后的女子。
宁致远的审美倒是符合大众，他显然对这女鬼很上心，眼神时不时扫过女子的脸，每扫一次，他的眉头便微微皱一下，像是在心疼一般。
“我觉得她似乎对秦校尉更有好感一些。你看，一双美目时不时在秦校尉身上扫过，就好像你看她那ว般。”
现在这三人组成了一个铁三角关系，我这个ฐ旁观者自然觉得十分有趣，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来。就这么仔细地看来看去，我忽然现了一个问题。
那ว女子看起来很面熟。
“你叫什么名字？”宁致远突然出声询问。
那女子先是一愣，而后柔声道，“惜月。”
我突然想起来，巫启国有一位公主ว，她出生那天夜里出现了天狗食月的异相，巫ใ启国国君自然觉得不详，便来招摇派祈福，并询问师傅那新生的公主是否为妖孽，师傅从来都觉得自己心怀慈悲，自然否认了那ว国君的说法，只是自那之ใ后，每年祈่福，那位公主都会参加，我远远看到เ过那ว公主两次，而现在，记忆中那朵娇嫩的鲜花与面前女子的脸重合在一起，我默默地垂下眼睑，良久之后才叹息一声。
她是巫启国的公主ว。
她本上天上的明月，而如今却是亡国的公主，从高高的云层上跌入泥土，我应该同情她的。
可是亡国的公主与殉国的公主，有一字之ใ差。
招摇派上下全部殉国，我的师兄弟们很多都只是普通的巫启国人。在进入招摇派之前，他们或许只是最普通的最底层的人。
我知道我的想法不对，没有任何道理，可是此时此刻，我很讨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