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为自己沏了一杯茶，她忘记了康迅的信和她自己的感情波动，贾山的所为对王一触动太大，她不能理解这一切，憎恨这一切：男人有了外遇之后，回家与妻子吵得一塌糊涂。她觉得后者比前者更恶劣。想到เ这儿，她很同情吴曼，但她还是没有勇气将她看到的事告诉吴曼。
尹初石打开电视机，小乔๒离开了。他等待那些彩条过去。画面全黑，渐渐转白，像最艰难的黎明的到เ来。他估计这个黑起最起码有五秒。然后是他的特写，速度被放慢了。他好像在看着远处的什么เ人或是什么东西，沉静的脸被侧面的光线烘托着，十分冷峻。他将夹着烟的手伸向脸庞，这时叠入了另一个ฐ画ฑ面，仍旧是他的脸，他在微笑。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笑容，他明白了小乔迷上的是什么เ。他关了电视机和录像机，等待小乔进来。他想告诉小乔，她爱上的这个ฐ男人跟他没关系。
“不是那么回事，我要是走了，他会以为ฦ我怕他。”吴曼说。
正文
“不。”他说。接下去的话他留แ在了自己的心里，他觉得小乔无法理解自己的歉疚。作为一个ฐ男人，他无法使自己้心爱的女人幸福和完全地满足，他觉得歉疚。面对小乔，他也得面对王一。面对这两个女人，他无力得像一只被s中ณ的大雁。
小乔伸手将他脸上的泪水擦掉，可马上又有新的泪水涌下。小乔不再擦了，她也伏在尹初石胸前哭了。
哭过之后，他们平静许多，终于又能ม交谈了。小乔๒问尹初ม石是不是经常流眼泪。
“不，我好多年没哭过了。”尹初ม石说着吻吻小乔的眼睛，好像识别ี一下眼睛是否是泪水的唯一通道。
“你上一次哭是公元哪一年？”小乔俏皮地问，她想逗尹初石开心。
“二十多年前。”他并不轻松。
“为什么？”小乔也严å肃起来。
“听说我第一个女朋友死于车祸。”尹初石说着眼睛又发潮了。但他忍着。“她比我先抽工ื回城了，说好等我回去，我们就结婚。”
小乔把手放到尹初石的脸颊上。他觉得好过一点，这使他又能ม接着说这段往事。而这段往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片儿苦涩。
“她都死半个月了，我才知道消เ息。是医院把她炼了。她父母去世早，只有一个哥哥，还被判ศ了无期徒刑。我一想她，就恨我自己。我干嘛争这夺那的，我已经有了这么เ多，足够了。我不该再要什么了。她还什么เ都没有就死了。她是个非常好的姑娘。生活有时候真他妈的不公平。”尹初石说完闭上了眼睛。小乔๒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他为那姑娘的惋惜。小乔๒心里一热，她发现，面前的男人非常善良，也许有点软弱。
尹初石突然觉得自己该穿衣服起床。他好像突然从刚才的伤感中ณ摆脱出来了。不仅仅是通过这顿ู早ຉ餐他明白了王一与小乔的不同，也有另外一件事：他从没对王一说过这个死去的姑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说。
在尹初ม石刚穿好衣服，正准备去厕所的时候，有人敲门。站在衣柜前的小乔随手拉开门，这样尹初石就去不了厕所了，因为ฦ赵春花已经进来了。
“我是服务员。”赵春花自我介绍着。其实她不说，人们也能发现，她穿着宾馆制服。“我叫赵春花。”她又说。
“你好，有事么？”小乔跟她打招呼，因为没看见她拿着打扫用具，便询问道。
“你是我表姐吧？”赵春花有些羞涩地对小乔๒说。
小乔愣住了。赵春花又说，“你的名好记，四横一竖。”
“四横一竖？”小乔迷惑了。
“对啊，王是三横，加上一，不就是四横一竖么？”
“慢着，小姑娘，你是王一表妹？”尹初石好像隐约记得王一提过这门远房亲戚。
“是啊，你是表姐夫尹初ม石吧？”
“我是尹初石。”他说得不确切，好像他刚刚成了尹初ม石。
“昨天我看登记卡片，还不知道你就是表姐夫呢！我光知道有个表姐夫在你们报社工作，我回家一问我妈，她说就是叫尹初ม石。你说这事儿多巧啊？”
尹初石和小乔完全被这位从天而降的表妹搞晕了。
“我妈让我下班领你们去家吃饭。”赵春花说，“我妈说十多年没见着你们了，这回无论如何也得回家吃饭。”
尹初ม石认真回忆一下，发誓肯定从没见过这位表妹的母亲。
“不了，”小乔说，“过一会我们就得赶车回去了。”
“这么急啊？”
“是的。”尹初石说，“下回有机会再去。”
“要是知道你们这么急，今天一早ຉ儿让我妈跟我一块来就好了。我妈可想看看表姐了。她说，你给她寄过一张和表姐夫的照片，可她不知放哪儿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尹初石松了口气，他说，他以后再寄一张新的来。赵春花听表姐夫这么说，高兴极了，她说，那真是太好了，并认真地写下宾馆的地址交给尹初ม石，末了又重复一遍自己的名字，“我叫赵春花。春天的春，花朵的花。”赵春花说完，又转向小乔，她说，“表姐，你可真漂亮。那么เ年轻。你穿的衣服我和刘小红在电å视里都没见过。”
“刘小红是谁？”尹初石警觉地问。
“是跟我倒班的，我朋友。”赵春花说完又羡慕地看着小乔的衣服。
“喜欢么？”小乔打开橱柜，指着那些衣服问赵春花。
赵春花点头说喜欢。
“我送你一件。”小乔说着拿出一件花细布衬衫递给赵春花。
“我不要，我不要！”赵春花一边说一边接过那ว件花衬衫。
“那就这样吧，春花，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这里，就去找你。”
“好啊，”赵春花识相地往门后退。“谢谢表姐。”她扬扬手中ณ的衬衫，又提醒尹初石，“别忘了寄照片，表姐夫。”她拉开房门，“过一会儿，我来帮你们拿行李。”赵春花终于走了。回到更衣室，换上表姐的花衬衫，看着镜子中ณ的自己，觉得与刚才大不相同，这就叫档次，她想起电视里的词儿。
尹初ม石和小乔๒被赵春花这么เ一弄，决定提前离开宾馆。他们和赵春花告别ี时，只是说还有事要办。赵春花很遗憾的样子，仿佛只因为表姐夫妇没按她预想的那ว样与她告别ี。当尹初石和小乔坐到火车里时，尹初石突然又意识到เ，很可能还有一件意想不到เ的事也发生了。在他临ภ出门时，小乔打电话给他，要他别带自己的相机，试试用她的。她说她的档次要高一点。尹初石很乐意，他只从摄影包的一个胶ด卷袋里拿出一盒避孕套，放到自己随身提的皮包里。当时他忘了另一个放胶卷的口袋里还有一盒，这种英国产的，价格也不便宜的避孕套。
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此：王一不会动他的摄影包。王一从不乱ກ翻他的东西，就像他也从不乱ກ翻王一的东西一样。然而他仍然有很深的恐惧，他压抑它，不让小乔察觉。他不愿小乔也跟着担心。他的恐惧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王一发现这盒东西，一切便得公开，因为他和王一从不用这种方法。王一认为ฦ另一种薄膜更便捷。而且，中ณ国人常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在小乔醒来准备出去为ฦ尹初石买早点的时候，小约和王一已๐经吃过了早饭。王一上午有课，因此比较抓紧时间。小约说下午他们班同学要和老师照ั合影，因为有个同学移居香港，大伙儿留แ个纪念。小约说她想贡献个ฐ胶卷，她说，她班同学都知道她爸是照像的。
王一埋怨小约头天晚上不说，然后拉开冰箱，发现都是反转片，便想起尹初石放在家里的摄影包。她先看左ุ边放胶ด卷的口袋，有一盒柯达反转。她又看右边口袋，一个白色印蓝字的小盒子，她拿出来，这时看见了下面的柯尼卡负片。她打开胶ด卷盒检查一下是否是照过的，一切都没问题之后，她把胶卷交给小约。她发现那ว个写满英文的小盒子还在自己手上。她要看一眼，然后放回原处。
她看了一眼，脑袋轰的一声，好像自己亲手引爆了一个地雷，过了好半天，她发现自己还活着，便把小盒子放回了原处。
“妈，我走了。”小约像往常一样告别，却没有传来和往常一样的应答。
“妈，我走了。”小约又说了一次，加重了语气，加大了声音。
“走吧。”小约觉得这声音不像妈妈的，可屋里只有妈妈一个人。于是，小约放心地走了。
王一站在讲台上，深深地换日气，终于开始了讲课。她非常紧张，担心自己把心里正在忧虑的事情说出来，担心自己้失去控制。她平时喜欢看一点浅显的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她记得弗洛伊德举过的一个例子：一个一直想和自己女友分手的男人，把写给女友的r麻的情书错寄给了朋友，而把写给朋友的抱怨女友的信寄给了女友。弗洛伊德认为这样的“错误”是好多人主意识渴望犯的，但又是不敢犯的。于是潜意识便会跳出来帮忙。王一很害怕自己้的潜意识跳出来，把他对丈夫的怀疑当成语法写到黑板上。
康迅坐在老位置上，王一瞥了他一眼，便知道自己้的状态十分不佳，因为ฦ康迅根本没听课，他在担忧。王一没有像平时那ว样，去下面走走，听同学做练习。她像一截木桩一样牢牢地“钉”在讲台上，尽量回避与康迅探寻的目光相遇。
下课铃声一响，她马上整理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教室，但被康迅拉住。康迅当着陆续离开的同学面，说有问题要问老师。王一只好又回到เ讲台上。教室的后部ຖ还有两ä个日本学生在悄声交谈。康迅打开课本，夹在其中ณ的一页白纸上只有一个大大的“？”。
王一拿出钢笔，在“？”旁边划上同样大的“！”，然后离开了。康迅也跟了出来。走廊、楼ä梯、前厅，康迅尽量保持与王一相同的速度，同时尽可能周全地对迎面而来的熟ງ人微笑。王一有时也得这样对人微笑。因此好多人会以为他们是约好的，去赴一个约会或是去接一位共同的朋友，总之，行色匆匆。就这样，康迅和王一像竞走运动员一样，来到เ了森林公园。在保护区，王一终于停住了脚步。她看着康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想她的脸一定自极了，因为她的心跳让她难受，仿佛要跳出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