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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诺,轻3

“……我是慕名而来的,”steve说,“我从上海ร来。”酒吧里并不热,他却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清晰可辨的汗水,明显有点语无伦次。“我是来、来找你的,夏小姐!”他一把抓住夏小伊的手,吓得她猛地跳起来。

事实证明,夏小伊根本就不需要他的“照顾”。她眼睛一瞟就知道对方喜欢听什么话,那种几乎是天生的聪明和敏锐方隅根本望尘莫及,对酒吧的工作游刃有余。她又变成了那ว个在大学里叫一打以上的男孩子离不开、舍不掉、却又苦于无法更进一步的夏小伊了。她是那么漂亮,尚存一丝天真活泼却又在某些瞬间女人味十足,美得惊心动魄!谁忍心见她或真或假的哀愁呢?谁忍心苛责她呢?

夏小伊站在人行道中ณ央,全然不顾ุ身边来往的人群诧异的眼神๰,双手在身边划了一个大半圆,说北京这么大啊,说不定哪天我走啊走啊就迷路了,就不知道要走到เ哪里去了,那可怎么办?方隅则故意作出思考的表情,走过去抓住她冻得冰凉的小手握在自己手心里,轻声回答:“……那好办,我就努力赚钱,把整个ฐ北京城都买຀下来;你在里面,总之是我的。”

而夏小伊也并不比他好多少,虽然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很聪明很有能力的女孩子,可是真的走到现实世界ศ里,她却愕然现自己้竟然什么เ都做不了。懂得打扮,懂ฦ得搭配衣服,并且勾勾手指就有男孩子送上门来,在“正常”的工ื作范围内并不能叫她赚得钞票——比家里有一个要吃饭的废物更可怕的、就是有两张这样不事生产却总是觉得饿的嘴巴๒。

方แ隅的家在内蒙,一个长城外的小镇。他很少提起他的故乡、他的家人,夏小伊从来没有刻意问过——她也有故事,永远不会说给人听。夏小伊很喜欢在地图上眯着眼睛仔细寻找那个极小极不起眼的地名,找到之ใ后,再眯着眼睛寻思,那里该是怎样的一片塞外苍茫呢?只有那ว么一次,她问方隅,你家里那边有草原么?有马么?方แ隅那天心情正好,就回答她说:“有啊,我们那里还有很大的跑马场。”夏小伊很开心地跳进方隅的怀里,说:“等我们有钱了,你就带我回去骑马好不好?你教教我,我从来没有骑过……”方隅却突然不说话了,他在夏小伊脸颊上捏了一下,眼睛望着窗外,点上一根烟。

封母的声音简直大的刺耳:“怎么会?你们平时那ว样好的,小伊就没有告诉你么?”

当封琉璃进入少女时代,在书上但凡读到เ类似“美人卷珠帘”之类的东西立刻就会联想起夏小伊的母亲来。这时候夏母年轻时的“风流韵事”早ຉ已不再是邻里们口中的耻辱,而渐渐的在小辈中成为一种传奇。她想象着她独自一人在空屋里对镜梳妆,轻轻地哼唱一白光的靡靡之歌,那样的情景真的是非常的诗意非常的美。

——夏小伊就是从那里来的,她从那ว里起步,最终走进一片灿烂光华或者纸醉金迷之中。“灰姑娘๤仙蒂蕾拉”,这是世上最大的迷梦,永远不醒的迷梦。

“呵!葛大少爷,你不是在骂自己吗?谁不知道你是中戏的‘何飞第二’,大天才?”那人在葛幕风肩上推了一把,又转过身来弯下腰,抓起夏小伊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作势要吻,“鄙人名叫高远,好‘高’骛‘远’的‘高远’。美丽ษ的小姐,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他的嘴๨唇恰如其分地落在夏小伊的指尖上,轻得仿佛一根羽毛。

葛幕风摆出着他那懒โ洋洋的招牌笑容,在高远肩上轻捶了一拳:“就你小子废话多!”虽这样说,可表情却十足受用,言下满满都是得意。高远撇了撇嘴,回了一句:“臭屁去吧,大少爷!”不再理他,只是一味热心地向夏小伊献殷勤:“你还没见过老钱导戏吧?他要是骂你,可千万别在意。他就是脾气大,着急,其实没恶意的。”

夏小伊不解地眨着眼:“老钱๥?”

高远指着steve说:“导演姓钱,你不知道?”

夏小伊这才明白,笑着摇头。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逡巡不去的葛幕风又一次阴阳怪气地接了话:“是啊!老钱——‘捞钱’!多么俗气。”

如此,夏小伊终于无຀法忍受,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冷冰冰地说:“那当然!在俗人眼里,什么都是俗的!”说完了头也๣不回转身而去,身后传来葛幕风出的一声清晰可辨的、色狼式的口哨。

那一天,夏小伊无比开心的回到家,来到北京后,她已很少这样开心了。她像献宝一样把剧本拿给方隅看,方隅指着封面上巨เ大的四个粗黑字母问:“o—n—Zຐ—e,这是什么意思?”

“是法语里的数字十一,”夏小伊回答,“男主角叫丁十一。”

“怪里怪气……”方隅嘟囔,“那你呢?你演什么角色?”

“我演两个角色,一个是心理医生,还有一个是‘心魔’。”

“‘心魔’?”

“是丁十一幻觉中的女人,很有意思吧?”夏小伊很是得意。

方隅低头看着剧本,夏小伊在他耳边不住地唧唧喳喳表评论。这是个ฐ有现实主义色彩的故事:丁十一,男ç,二十九๡岁,某外企的中层主管,薪金丰厚前途无຀量的新锐一族๣。但是他这一年来得了怪病,总是梦见一个裸๤体女人在自己梦中ณ走来走起,他在梦中总是有强烈的欲望,可总是无法满足梦就醒了,以至于逐渐精神失常,对遇见的每一个女人都怀有性冲动。他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于是就去看心理医生,结果现那ว个医生竟然和他梦中的女人长的一摸一样……

“妈的!这什么垃圾玩意儿!”方隅把剧ຕ本丢在一边,哇哇怪叫。

“新锐风格的电å影嘛……其实很有意思的!最后那ว个onZe真的疯了,他在高路上飚车结果出了车祸,满身绷带躺在病床上被推进手术室时,那个‘心魔’就穿着护士服站在他床头……”夏小伊兴高采烈地继续说着,却被方แ隅大声打断:“那ว就是说!你他妈的要光着身子在那么เ多大男人面前走来走去?”他的额上青筋暴跳。

“哪有!”夏小伊吐了吐舌头,“我问了steve,不是这样的!裸露的部分他会另找别人的,我告诉他我不拍……”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不同意你去演这种下流片!”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เ下流片!”夏小伊赫然愤怒,“我今天看了大家的表演,都很认真很严å肃,拍戏是非常神๰圣的事——你凭什么这样说?只要认真做一件事,就很伟大,你根本不讲道理!”

……夏小伊并没有说完,方隅已二话不说长身而起,连外套都没穿就冲出了门。房门重重地甩上,出震耳欲聋的巨เ响。

方隅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夏小伊——夏小伊追出去的时候,看见他正靠在走廊的窗户前,在凌晨的曙色里一支接一支的吸烟。夏小伊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轻轻说:

“我……我知道你为ฦ什么生气,我理解……但是不要叫我放弃好么?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觉得……我喜欢演戏……”

方隅没动,也没说话,许久他长叹一声,转过身来:

“小伊……也许你是喜欢演戏,你不过是个ฐ小孩子,只知道考虑自己喜欢不喜欢——可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你就不在乎失去我么?”

夏小伊愣住了,几秒钟็后仿佛染上了steve的毛病,结结巴巴๒的开了口:“可是你?你不会离开我的,方隅,是不是?是不是!”

——方隅张开双臂,把夏小伊紧紧抱在怀里,许久之后,久到夏小伊几乎要害怕起来的时候,他终于回答:“是的。”

但是那ว声承诺是那样的轻,被飞舞的晨风一吹,就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