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颗女人的头颅正躺在他们脚下，头颅似乎只完成了一半，长长的秀分拂到一旁，露出半张精致婉丽的面孔来。她这半张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仿佛捧着鲜ຒ花的天女，跟随着王母的鸾驾，在海ร天上临风侍立，另外半张脸却似乎还没来得及蒙上这层冰肌雪肤，黝黑的框架中，填满了密密麻麻的机簧，狰狞地凸现着，衬着另半张美秀的面孔，看去分外诡异。
一股强悍之极的杀气随着崩塌的狐仙庙，狂泻而下！聂隐娘心神为之一颤，这样凌厉的杀气，她曾经遇到เ过一次！
柳毅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悦，对聂隐娘微笑道：“不错，是她。她的故事，本是唐传奇中最负盛名的篇章之一，想来我们要见到的这位传奇也是位可怕的对手——主ว人决不会让一个庸碌之人得到她的名字。”
这是怎样的对手？聂隐娘的心宛如沉入了冰渊一般。
聂隐娘刚刚踏入桃林中ณ，心中却莫名一颤。她讶然抬头望着花叶累累的桃株，心中涌ไ起一阵奇异的感觉——仿佛这幅画卷竟宛如水中ณ的倒影，随着她的踏足，轻轻颤动了一下，片刻间又已恢复原貌。
寒风料峭，她凝住气息，一把拉开房门。
谢小娥狂怒，身形当中一折，聂隐娘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来不及躲避，她已๐鬼魅般附身上来，一把抓住聂隐娘的衣襟。
裴航等她出了大门，才起身跟了过去。
她似乎知道了聂隐娘的来到เ，停止了吹奏，起身向甲板上走去。
镇上关于他的传说，也越来越多。有人说他是在等人；有人说他是在寻找传说中白猿道人飞升前埋在镇上的天书；有人说他从二楼ä的窗口，能看到他青梅竹马的女子的闺房——虽然如今这女子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他还是回来，每天望着空荡荡的阁楼。
她已经筋疲力尽，必须找到藏身之处，治疗身上的内伤。
柳毅的神色有些无奈：“是。”
唰的一声，剑华秋虹一般横亘在两人之间。聂隐娘剑尖斜指，正对着柳毅的咽喉。文龙宝剑出阴森的紫气，将柳毅的脸映出一片寒光。而她的眼睛却比剑气还要森冷。
柳毅站在她的剑气中，雪白的衣衫都被照得紫。但他脸上始终淡淡的，带着几许歉然，也带着几许坚持。他并不想与聂隐娘一战，但如果她依旧要杀死红线的话，他也只得一战。
两人就这样久久对峙着。
聂隐娘突然将剑插入地下，冷冷道：“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转身向桃林外走去。
“站住！”柳毅在她身后道。
聂隐娘止步，却没有回头。
柳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任氏交给你刺๐青的时候，我在神龛上现了这个。”他顿了顿ู，衣袖中ณ出一阵细响，似乎从怀中取出了什么เ东西：“它取代了山神的位置，端坐在神龛里面，身前的供桌上还供上了一炷香。你若不愿看，就走。”
聂隐娘心中猛然一动，她似乎ๆ已经料é想到了他说的是什么，忍不住回头。
柳毅手中举着一个娃娃ใ。
还是那个ฐ肮脏的布娃ใ娃。硕大的脸上墨迹斑驳，破碎的白布被里边的稻草高高支起，显得瘦骨嶙峋。
然而，它脸上绘着的肖像，骇然已๐从王仙客变成了任氏！
笔法简洁，却将任氏死亡前的神态刻๑画得栩栩如生，仿佛就在片刻之前，画ฑ者还在任氏身边，贴身临ภ摹。
墨迹正湿，散出浓厚的香气。这种香气极为特殊，应该出自桑翰斋名师所制ๆ九极三玄墨，又掺入了龙涎香而成。数年前，聂隐娘曾在主人的书房中ณ闻到过。
聂隐娘心中ณ突然升起一阵没由á来的噩寒，失声道：“难道，难道刚才主人就在我们身旁？”
柳毅脸色有些沉重：“未必只是刚才，或许一直都在！”
聂隐娘深吸一口气，禁不住将目光投向周围。月影婆娑，微风过处，桃影层层浮动，透出浓郁的花香。
花香与墨香混合在一起，沁人心扉，然而这馥郁的香气中，却始终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败——那是死亡的气息。
柳毅将娃娃抛开，长长叹息了一声，他此刻的笑容剥去了层层伪装，显得如此疲惫：“我不让你杀红线，有不得已๐的理由，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们目前的境遇，已不容选择。”他深深地看了聂隐娘一眼：“我们不能ม选择命运，但我们至少能选择彼此。”
这一次，他没有向她伸出手，但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真诚。
聂隐娘看着他，脸色阴晴不定。过了良久，她终于道：“任氏一生不相信任何人，但她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我，所以……”聂隐娘冰冷的脸上展开一抹无奈的苦笑：“我也再信你一次，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任氏死后，桃林中ณ的诡异迷障似乎也随之消失，露出一条幽微的小径，一直延伸向远方แ。
两人对视片刻，向小径深处望去。
两ä人眼前的月色却陡然一暗，小径两侧，万株碧桃仿佛受了无形之力的催动，诡异地摇曳起来。大片桃林再次沿着五行的方แ位，缓缓蠕动。冰冷的杀气又笼罩在这片土地上，却比刚才的更加强大、森冷。
那ว条幽微的小径也渐渐合拢，似乎ๆ就要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