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年初ม一,ไ天上下着小雨。
韩亦昆骑着自行车，举着一把雨伞去看小马。韩亦昆先是沿着护城河遛了几个弯儿，碰上了几张熟ງ面孔，寒暄几句，觉着没意思，才方向一拐往医院去的。医院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实在回不了家的病人和家属，根本看不到专程探病的外人。
小马是大年三十赶采访时被撞伤了大腿骨，小马呲牙咧嘴一脸痛苦地躺在病床上，那条受伤的腿打了石膏正高高吊起在床头。小马看见老韩就跟见了亲娘似的，只喊了一声韩台长，眼泪就下来了，嘴里说不出一句话，感动得什么似的。如果不是晚上回家生了那么一档子事，这件事肯定又是老韩人生哲学的又一次极好诠释，说不定老韩还会给自己添加几个注脚什么的。不过当天晚上韩亦昆就对此懊ิ悔不已了。
苏进找了韩亦昆整整一天没结果，晚上韩亦昆一进家门就接到เ了苏进的电话，苏进有些控制ๆ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在电å话里哭哭涕涕๓，问韩亦昆为什么大年初一一整天都没有一点儿音讯，连手机都不开，是不是故意躲着她。韩亦昆说我躲你干嘛，我只是想清静清静，我一年到头也只能清静这么几天。苏进说她寂寞，说欢乐่总是别人的，每年过年都是她最伤感的日子。老韩就想，苏进真是一个老姑娘了，已经有些神经兮兮了。韩亦昆本想安抚苏进几句，老婆的脸在门口晃了一下，老婆就近在咫尺，韩亦昆有些不自在起来。不想老婆见他举着个话筒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生狐疑ທ，几步蹿至客厅一把抓起了串ธ在一起的另一部ຖ电话，两ä个女人于是终于交上了火，把老韩一个ฐ人撂在一边儿，五内俱焚。到后来，苏进干脆一五一十将自己等了老韩多少年的苦处一骨脑儿抖落了出来，韩亦昆的老婆就只剩下干嚎了。
老婆问，你有什么เ可解释的？
我没有什么样可解释的，老韩说。
那她说的都是真的啦？！
这种事哪有什么真的和假的，老韩回答说。
老婆不问了，兀自蜷缩在沙上象只受伤的母兽号啕痛哭，两只脚斜架在沙沿上不住的颤抖。韩亦昆老婆不是那种优雅的女人，属于典型的糟糠之妻。韩亦昆老婆悲痛欲绝地一只手擤着鼻涕，另一只手用一根手指头点着韩亦昆的鼻子从他的落魄不名一直历数到他今天好容易混出个ฐ人模狗样来，自己้是如何的含辛茹苦忍辱负重，而他却是如何的忘恩负义良心被狗吃了等等，声泪俱下。老韩不知所措，坐在她对面，干看着她颤抖，干听着她哭号。
过了一阵子，老婆突然不哭了，跳起脚๐来直奔阳台，嘴里下决心似的叨咕：我要跳楼ä给你看。老韩吓一跳赶紧追了过去，老婆的一条腿已经迈上阳台，老韩赶过去拖住。老婆说，你放开我，你既ຂ然嫌弃我跟别ี的女人好，我干脆ะ就给你腾出位置好了！
老韩说，你这是干嘛？腾位置也用不着去死呀。老韩就用力拖住老婆，他明知老婆不会真跳下去，他还是紧ู紧抓住她，到底没敢松手。老婆个子不高，体重却有六十多公斤ภ，老韩拖她就象拖了三袋子白米，累得呼哧直喘，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干过类似的体力活了。
老婆终于又回到沙上了，好在他们的一双儿女过大年都跑到同学家里熬夜去了，否则他这作父亲的定然颜面扫地。他估计老婆大概不会再跳楼了，干脆ะ任她一路骂将开去，总之这个时候是不能ม跟她讲道理的，何况知道这件事自己也不会占上什么理。他回到เ卧室一仰身子躺倒在床上，老婆的痛骂声从门缝里一句接一句挤扁了传进来。他觉得自己就象是一条砧板上的鱼，正被这痛骂声一刀一刀地切碎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韩亦昆被一阵很近的声音弄醒了，老婆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一声沉重的响声后，老太太肥硕的身子倒在了他的旁้边。韩亦昆高悬的心陡地放了下来，浑身的紧张也立刻松驰下来。家里的房间很多，他本以为老婆将永远不会再走进自己的这个ฐ房间了，现在一切都将过去，这个倒霉的大年初一！夜色真是最好的保护色，让所有的一切都在黑暗中消失吧，但愿明天一觉醒来原来都是恶梦一场！
这个苏进，她在干了如此一件蠢事之后，现在又在做什么呢？他记得好象在入睡前的一刹้那，他的脑แ子里突然闪过这么เ一个念头。
2
第二天，韩亦昆坐到办公室里，想着苏进昨晚不知怎么เ样了，本想给她打个电话，又一想苏进昨天未免太过分了，一个ฐ电å话等于断ษ了他的退路，从此以后他将家无宁日，为ฦ父为ฦ夫颜面尽失，心里又不免恨恨的。
韩亦昆是北方一家城市电å视台的副台长，一年中只在大年初一、五一、十一这些不得不放假的日子里休息三五天，此外一年三百六十天象坐穿牢底似的天天守着这间办公室，生怕漏掉哪一条新闻上面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可天天坐在这里也没事，偏偏刚ธ回家一天事儿就来了，怎么这么เ寸呢？韩亦昆又想起了苏进。
七年前韩亦昆是在这个城市的一次媒体联手“环保行”系列采访活动中ณ第一次见到苏进的，那ว时苏进是一家晨报的记者，刚刚入道，长飘飘，手里捧着一个硬壳采访本，一脸认真，一脸稚气，顶多二十五六岁吧（后来知道是二十五岁），跟在一群趾高气扬自以为ฦ是的所谓前辈们后面参观一座现代化化工ื厂，那样子就象是粘在孔雀尾巴上的一根鸡毛，颠颠的，一脸的得意与不屑。韩亦昆看得直好笑。那ว阵子工厂里的环境还真是不错，满院子的迎春花正黄灿灿的开着。那是个四月，抑郁๗的冬季刚刚ธ过去，灰蒙蒙的视野中只有这么一点亮丽ษ的色彩，苏进那张青春灵动的脸就在金黄色的迎春花里穿梭来去，时远时近，时而真切，又时而虚幻。韩亦昆就看得有了兴趣，从此韩亦昆的脑แ子里就永远地将一蹦一跳的苏进和黄灿灿的迎春花叠印在了一起，那年苏进二十五岁，韩亦昆已经四十五岁了。苏进在一封信里曾这样写道：那ว是一个四月，一个ฐ青黄不接的季节。
采访活动回来，就在这间办公室里日日枯坐无着，韩亦昆就觉着有些放不下这个小姑娘了，几乎天天脑子里转着那个ฐ活泼泼的影子。苏进住在这座城市的南边，一座湖的旁边。韩亦昆办公室的窗户正朝南，窗外耸着一只大烟囱，时时冒着或灰或白或浓或淡的烟雾，轻轻袅袅，韩亦昆的思绪也就那ว样如烟般纷乱了。韩亦昆随手从桌上取过便笺或干脆是节目串联单什么的，胡乱涂ิ抹几笔就给苏进寄过去了，后来苏进就有信回来，依然是满纸的稚气和虔诚。再后来韩亦昆的信就写得繁密起来，有时前后晌两ä封就出去了。到现在韩亦昆也搞不明白自己้当时何以有那么多的激情那么เ多的文字供自己调遣，而当初究竟写了些什么เ自己้现在也完全忘记了，只是那么เ忘乎所以地写。后来苏进将这些信一一页页装订起来，满满一纸箱，在苏进家苏进指给他看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苏进说，你把我当成你的读者了，你把你四十多年的人生都写给我读了，你在你母亲祭日回忆你母亲的那封信，我都哭了，我把它压在枕头底下，天天捧着读，读了快一个月，那ว是我读到过的最好的一篇祭文。
韩亦昆的母亲去逝已๐经十年了，她是在一个清冷的早晨独自吊在村口的一棵老树上死的，那年七十二岁。母亲一生最疼爱韩亦昆，韩亦昆本不是家中长子，在他之前还有三四个ฐ孩子，都早早夭折了，所以韩亦昆一落生，身上就披了一件大红袍子，脑门星上扎起一根小辫子。大红袍子十二岁时才脱掉，一根小辫子后来长得又细又长，常被同年的男孩子们取笑，韩亦昆很是难堪和委曲，母亲总是又恳求又安慰，然后又跑出去怒斥着他的同学或朋友们。那时候韩亦昆觉得母亲就象一只斗志昂扬的母鸡，乍煞着翅膀，追撵着他呵护着他。也就在十年前，他的母亲，象母鸡呵护小鸡的母亲终于放弃了她的责任，独自一个人走了。那ว个时候，韩亦昆觉得他的生命也象突然停止了一样，所有的爱与温暖仿佛瞬间全都消失了。那是他最心灰意冷的一段日子。三年后，在迎春花的花影里，韩亦昆不期遇到เ了苏进，活泼泼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笑得那么เ开心，腰都弯了下去。
3
韩亦昆正想给苏进打个电话，拨号间门开了，唐跃进走了进来，韩亦昆只好放下电话。
“过年好，老韩。”
“过年好。”老韩点头，觉得这句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木木的，没了弹性。
“我打个电å话，给上海。”唐跃进说，已๐经走到了电å话跟前，胳膊一伸，横过桌子从韩亦昆的手跟前抓过了话机。
韩亦昆对唐跃进的做派早已习惯。唐跃进是他手下专题部的一个ฐ副主ว任，自己一手提拔上来。唐跃进在上海有个情人，也是某电视台的编导。唐跃进常常在他办公室里打长途，有时打一两个小时也不避讳他。有时候那个情人来了电话，韩亦昆还得满世界找唐跃进。那时唐跃进是他的朋友，是朋友做这些就不觉什么เ。后来因为唐跃进要上正主ว任，台党委没通过，唐跃进便抱怨韩亦昆举荐不力。韩亦昆也极委曲，表面都答应得挺痛快，到เ了却不投他的票，人情世故就是这样，他又有什么เ办法？韩亦昆觉得自己一手将他招来，介绍他入党，又在当初提拔他当副手，如今因为这一件事不如意就与自己反目，很伤感，也很不屑。但在一个单位，又是手下，每天都得点头打交道，但话里事里也就免不了敷衍了。唐跃进也觉自己年轻气盛，做事太欠考虑，曾托人与韩亦昆言好，韩亦昆一副漠然相，大丈夫敢做敢为，何必这副小家子德性，心里越看不上，不肯原谅唐跃进。唐跃进干脆就投靠了常务副台长白树义。那阵子韩亦昆的工ื作极被动，处处卡壳，后来才明白，原来是唐跃进在出卖他讨好白常务，据说还将自己告到เ了市委那里。那段日子韩亦昆惶惶不可终日，长这么เ大还从没谁告过自己้，何况写的还是匿名信，这就更加可恶，云里雾里，不知究竟搞的什么เ鬼！韩亦昆不由á对唐跃进愤恨起来，当初ม自己怎么เ就没想到这家伙有一天竟会成为一条丧ç家犬呢？那时候，韩亦昆横下一条心单等市委派的调查组来，结果三五个月过去了，音讯杳无。于是忽然有一天恍然大悟，在中国地面上，有哪一个领导不被人告过？即使是三个ฐ人的小组长也得天天被人说小话，何况自己是偌大一座城市电视台的一个ฐ副台长，手下几百号记者，个ฐ个长一只狗鼻子，天天嗅着你，谁走路没有留下影子的时候？想到เ这些也便释然，如果自己当这么多年年台长竟没一个人告自己้的状，岂不怪哉。
为ฦ了回避，韩亦昆离开了办公室，也没情绪到各部室看望过年坚守岗位的编辑记者们，正不知该去哪里转悠，一摸口袋，出门时忘了带烟，干脆下楼往马路对过的烟行走去。说是烟行，其实就是一个小烟摊，现在不管做什么行当，名头都叫得很大。烟行老板王老头就指靠着电å视台了财，倒不是台里的记者编辑们到这里买烟多，而是到台里想找记者编辑们吹捧办事的人常来这儿买烟，而且都是好烟。王老头是聪明人，就象医院门口开寿衣花圈店一样，生意没法不好。有时候记者编辑们收的烟多了，干脆ะ搁他这儿再寄卖出去，王老头就常常一条烟挣两回钱了，连节假日都不休息，只要记者编辑们上班，他就开门骠着干，从没空了生意。不过有个人例外，那就是韩亦昆，隔三岔五的断不了来这里买烟，起初ม王老头以为他是个ฐ挺大年纪没混出个模样的穷编辑，后来才知道居然是对过楼里的台长，再一打听，原来光负责看片审稿签名字，没实惠，怪不得还得自己掏钱买烟。
韩亦昆烟瘾忒大，有时一天两盒。当初当中层领导直接跟记者和基层单位打交道的时候，烟酒也不断ษ，后来当了副台长，全台只有一个业务台长，权力大了，责任重了，反倒烟酒贡品锐减了，没有多少人会直接求到เ他这里办事。他的位子太高，面子太大，落的人情也太重，于是他的工作就完全变成了每天看一百条新闻，审两万字稿子，再签几十次自己的大名。按说审片权审稿权自然更能大有作为，片子里稿子里的猫腻，干了二十年编辑记者的韩亦昆一眼就会看个彻底，不过韩亦昆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给下面的主任和记者们难堪。如此一来，韩亦昆的权力实际自己้就削去了一大半，儿子女儿升学找工ื作还得自己掏腰包买烟买酒送礼ึ。有时候韩亦昆自己也觉着窝囊，堂堂一个电å视台的副台长出门坐豪华车，回头连请帮过忙的朋友海吃一顿的豪气都没有。兴许敲字幕搞制作的也比他底气足，记者编辑想早ຉ点回家，也得给字幕和制作贿赂点什么，否则ท字幕或制ๆ作磨起洋工来气死编辑和记者。
韩亦昆掏出钱来，王老头说：“今儿是过年，您还亲自来买烟？”
“什么เ年不年的，还不跟平常一样过，有时还不如平常呢。”韩亦昆想起了昨天，整整一昨上他做恶梦，到现在头皮还紧ู，跟上了箍似的疼。
旁边不远处传来钉丁当铛的金属声，韩亦昆扭头看，见不远处的建筑工地上还有人在干活，就说：“这些人也不休息，大冬天的也出不了多少活儿。”
王老头说：“这些人最可怜了，多少是个活儿，没活儿就没钱，没钱就连饭都吃不上。这楼盖了两ä年多了，停停干干，现在估计又有钱了，急着赶活儿，给您烟。”
韩亦昆接了烟，看了看高处绞手架上的红旗，那面红旗已经在那儿飘了两年多了，被风撕成一条一条的，日晒雨淋鲜艳的红色早就褪成了粉白色，一副年深日久的落魄样。
韩亦昆回到办公室，见唐跃进干脆坐在了他的座椅上，见他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绕到办公桌前依旧把着话筒不撒手。韩亦昆坐到เ自己的椅子里，眼梢间就又瞥见了那座高楼绞手架上的红旗，昨夜的小雨今天变成了雨加雪，有几片雪花从开着的窗口里漏进来，悄无声息地融化了。唐跃进终于打完了电å话，不便立时走开，很显然地没话找起话来。
“昨天你去医院看小马了？”
“你怎么เ知道？”韩亦昆一愣，自从唐跃进在背后给他鼓捣后，他就对唐跃进的一言一行有了一种本能的警觉。
“小马老婆在宿舍院里见人就说你大年初一一个人骑自行车到เ医院看小马，小马感动得都哭了，说你是最关心群众疾苦的领导了，还说病好了以后一定好好干。”
这话韩亦昆一听就明白其中的意味了，这个小马干嘛不管着自家的老婆，屁大点事嚷成一片，好心也变成坏事了，将来都得自己้硬了头皮抗过去。
“没那么เ严å重，是小马老婆一惊一乍的，听听就过去了，何必认真呢？”韩亦昆不软不硬回过去。
“不过，大年初ม一看病人可不吉利……”
唐跃进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韩亦昆以为他会象往常一样拉开门冲出去，永远不知道给别人关门不想唐跃进拉开门以后又站住了,回过头来说：“会出事的，好象有这个讲究。”然后一缩脖ๆ子，破天荒第一次关上了门，将那句阴鸷不清的话冷冷地关在门里，象飘进来的雪花一样无声地融化在了空气中。
“好了，已经出事了。”韩亦昆掏出烟点上吸一口，吐出几个烟圈，烟雾中看见那面粉白色的旗帜在雨雪中猎猎飘动，象一个悲壮的勇士。
4
苏进在家里，
韩亦昆在电话里听到她喑哑的声音时，心里冷不丁地紧ู了一下。
“你终于想起我了，昨天你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苏进仍旧余怒末消。
本来韩亦昆想在电å话里安慰她几句，问候她现在的情况，不想苏进一开口就堵了他的嘴，昨晚郁积的怨气又冒上来：
“昨晚你们俩都说了，我还有什么เ可讲的。”
“你倒好，成了旁观者，跟没事人一样。”
“那你要我怎样？”
“我能要你怎样呢？你一言不，任那个女人羞辱我，我还能指望你怎样呢？你说你天天心里念着我，就这样对我吗？”苏进拖着长长的哭腔，啪哒一声挂断ษ了电话。
韩亦昆听着话筒里的啪哒声，半天才回过神来，放下了话筒。这阵痛骂，韩亦昆觉着挺耳熟，温文而雅的苏进骂起人来也跟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也就是说起怒来的女人都一样，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当初为ฦ什么那么渴望苏进自己现在也说不清，后来告诉苏进不要再等自己้的时候，自己้明显地犹疑不决，苏进也就没认真起来。苏进继续痴心等待自己้的时候，自己不也心里窃喜暗自激动吗？自己说心里天天念着苏进，这倒不是假话，整日里烦燥琐碎的工作，纷乱ກ如麻的矛盾纠葛，不想她想谁？不过要把小二十岁的苏进娶回家，对他来说那ว倒决不可能，这是他在一开始就想到的，如果娶了她，老婆孩子倒是小事，上面、对立面早就在找他的机会，一定会利用这件事将他赶下台，到那时，一个ฐ一无所有的男ç人，纵有天大的勇气面对这一切，他又有多大的魅力吸引住一个年轻的正渴望事业有成的女人呢。年轻的苏进不会想那ว么多，自己却不能不为自己้考虑那ว么多，他当然也觉着自己้这么做很自私很无耻，可他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呢。所以这么เ多年来，韩亦昆一直处在愧疚的情感里不能自拔，只能更加对苏进好，关心她。苏进也因此愈陷愈深，同样不可自拔，直到昨天生那样的事，韩亦昆长久以来负重的心里突然有了几分轻松。昨天苏进做得也未免太过分了，那份愧疚在昨晚的怨忿中突然摆平了，消失了，韩亦昆的心里一夜之间反倒如释重负平静下来了。
晚上回到เ家里，见厨房里冰锅冷灶，桌上没有饭，就知道老婆罢工了。尽管老夫老妻了，老婆不会为此事而离婚或离家出走了，但女人的面子自尊她还是要的，尤其她面对的又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年轻女人。这场战争的硝烟，韩亦昆知道一定会弥漫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整个余生。不过对韩亦昆来说，只要老婆不闹得满城风雨，让唐跃进之流抓住把柄，关起门来怎样他都没有太大的在乎。没有留饭，自己้动手又有何难。韩亦昆在厨房里操刀舞勺动起手来，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坐在客厅沙上的老婆听到了，说：“干嘛还回来吃饭，在外边有小女人陪吃才更有胃口。”
韩亦昆知道这是在挑衅，不敢接口，免得没完没了。不过他不接口也是老婆的话茬子，老婆自然还会继续，韩亦昆干脆把锅碗瓢勺搞得丁当作响，那ว边客厅里的声音象切碎了似的，有一句没一句全当一道菜炒进了锅里。
饭快做熟的时候，一双儿女回来了，老婆立刻缄了口。韩亦昆的情绪好转过来，心里隐隐的有了几分感激。一双儿女坐在桌前讲着各自拜年的趣闻，韩亦昆哼哈应着，笑起来的时候也有几分真的开心。
韩亦昆独自坐在客厅里一直等到电视里节目全部播完才走进卧室，他估计老婆这时肯定已经睡着了，不会再拿他撒气了。不想进门时弄得声音太响，老婆醒了，又是不依不饶，：“干嘛还回来睡，不是有别人的床等着你吗。”
韩亦昆不吱声，兀自脱衣上床，见老婆一翻身扭过脸去，便动手往过扳她的身子，老婆挣扎了几下，忽然伏在韩亦昆怀里呜呜的象个孩子似的哭了……
这一夜静极了，韩亦昆觉得身子稣稣软软，好象许久ื都没有这样松快过了。月色水一样从窗的缝隙流泄进来，韩亦昆身子一下子沉了下去，漫无边际的梦境深得好象再也浮ด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