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不惜背上万古的骂名,而敢于舍弃生命的勇气。
我曾经是“无常之狼”的队长,不错的,那时的我,拔出了手中的剑,和弟兄们一起出生入死。我从不在意谁的倒下,事实上,即使被刺穿的是良夏,我也丝毫不会放慢前进的脚步,因为我有自己的使命。但是现在,我成了下达命令的人,士兵们会同样追随着我出的命令,拼搏到最后一息——或许正如养父所说,他们至死都可能是快乐而美丽的。但是对他们的指挥者来说,要吹响这死亡的号角,却是何其的艰难。
“原来这样,”良夏若有所思,“可是,可是这真的好么……”
“难道,你指的是——”
“我看我们还是来分工ื吧,你们中原人不是常说‘好汉要成帮’么?你一个人势单力孤,又能ม做出什么事来?”
“哦,”铭晨显得十分不满,“你觉得这话能说服我么?”
“这样来表达忠诚,不是很迂腐的事情么?”晓月不合时宜地插话道。
“唔——”铭晨好像是思考着什么,没有说话。
伏虎王哈哈大笑着,从腰间“嗖”地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头也不歪一下,径直往自己้的胳膊上扎去。那原本寒气逼人的匕撞在厚实的肌肉之上,就如同刺中了巨大的磐石,“当”的一声弹开,只在它的主人身上留แ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那个拿着矛的小家伙,”伏虎王冷笑着,“看来你比旁边的疯子聪明了不少,还算知道我们的厉害。”
“铭晨……”积蓄了半天力量的洪雨,此时终于开了口。
“还能战斗ç吗?”赐天顾不上安慰这些伤心的孩子,却冷冷地问道。他只知道,要抵抗,要杀退越兵,要保护屠元帅,要捍卫大秦军人的尊严。
“不用紧张,”译吁宋于众军簇拥中缓步走出,“你们投降吧。”
号角声突然响起,震撼了整个ฐ山林,几片树叶不慎从枝头掉落,随即被带头冲出的西瓯领踩了个ฐ粉碎。四面八方แ涌出的越族士兵,顿时已๐经将这片中原人踏上的林地围了个ฐ水泄不通。
“军情传达到了,你做得很好。”纯均轻轻合上了传令兵的双眼,“豪曹兄,这回要看你我的本事了。”
“嗯,”豪曹满脸的兴奋之情,“我们打赌,看看谁先死……那个ฐ倒霉的死鬼,家产和妻子就归对方所有了。”
“哈哈——那可不能便宜了你!”纯均狂笑着,向前扑去……
豪曹也健步而上,顺手抓住迎面一人的髻,狠狠地向身边的树上甩去,顿时脑แ浆便涂了一地。
“前面的勇士都牺牲了,”豪曹根本不看死者的模样,大声下令道,“所以从现在起,对面来的都是敌人!统统——杀无赦!”
越族士兵出了“嗷嗷”的嚎叫声,随着两位不怕死的将军逆人流而上,把好不容易打开一道缺口的秦军又硬生生堵了回去。
纯均挥剑左ุ右开弓地砍杀着,但他不是纯粹的武将出身,很快便有些气力不支,腿上也不幸中了一箭,靠在一棵大树上拼命喘息着。豪曹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查看他的伤势,又戏谑地问道,“你的妻子是不是很漂亮?哼,老子对朋友可从来不会客气。”
“漂亮得很,也年轻得很,而且她垂涎你的威แ猛很久了……”纯均一剑刺穿了冲上来的秦兵,又伸出一脚把那ว血人踹翻在地,补充道,“不过,我可不能那么容易就答应呢。”
豪曹正要答话,却见到满身污物的秦人又站了起来,两眼死死地望着天空,一副怅然又惊诧的样子。
“黄泉的大门敞开着,你还不上路吗!”纯均又举起了剑,豪曹也摩拳擦掌,想给这顽ื强的家伙以致命的一击……
直到这个时候,他俩都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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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那个垂死的秦兵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震颤了整个大地,和大地上厮杀着的无常众人。
大秦的士兵们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们那ว火红的热血在胸ถ膛中凝固,漆黑的瞳孔映射出奇彩的光芒,金黄的勇气在碧草盘根间升腾,而银白的长矛和刀剑喘息着,品尝着兴奋,品尝着对战斗的渴望。
这就是狼烟,大秦边关常用的预警与联络信号,燃之则直入云霄,遇风吹而不斜。而在此刻๑,在这万物仍然沉睡的黎明,只有它是希望;在这死寂的天空与大地之ใ间,只有它,是那样的振奋与激扬!
可是对于纯均和豪曹,以及南越的部ຖ卒来说,这三股不知名的乌ไ黑尘柱,他们却叫不上名字,也说不清功能ม,当真要描述的话,这所谓的“狼烟”就好像死神睁开了双眼,凝视着凡尘中渺小的众生。
“杀——呀——”
那些如潮水般的大秦猛士,终于在这希望与激扬中,像遮天蔽日、抛沙卷石的浪涛一样,爆出最惊人的力量。
勉强维持着的平衡,在这绯色的黎明被彻底打破。三万名养精蓄锐多日的秦军老兵,像鬼魅一般出现在南越军阵地的背后,他们精良的武器,他们熟ງ练的刺击,他们整齐的冲锋步伐,还有出现在他们的身后,那威严而不可侵犯的大将的身影,霎那间打垮了慌乱和绝望的敌人。十多万汇合在一起的秦兵,只用了短短的一个早ຉ晨,就完成了对南越主力的反包围——这多少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就是大秦的铁ກ军,铁一样的斗ç志,铁一样的精神。
“不许后退!”豪曹用嘶哑的声音吼叫着。他已๐经隐约听到了身后不祥的喊杀声,但是他同样知道,自己无可选择。
十几枚羽箭“嗖嗖”地飞来,叮在了豪曹钢๐铁般的身体上,却不能撼动这个庞大的身躯分毫。
秦兵怀着无尽的勇气扑来,却被纯均飞身掌剑一个个劈倒在地,大口喘息着的猛士背靠背站好,面对着眼露凶光的大秦群狼,自始至终毫无惧色。
“我替你挡箭,你给我杀敌!”豪曹嚷道。刀剑灼伤了他那明亮的眼睛,使他再也看不见第二天的光明,但是他对自己的处境却一清二楚,而且,他早ຉ就无所畏惧。
“这场赌博,我们都输了呢。”纯均苦笑道。
“过瘾就好。”豪曹起劲地吸着流入嘴中ณ的鲜血,不管那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又是一阵箭雨,一阵喊杀,一阵刀光交错,一阵血色迷离……而这一刻,越将纯均,越将豪曹,已经是两ä座不倒的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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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晨机械地指挥着部队,看着自己้生龙活虎的将士们呐喊着反复冲杀。他的脑แ中变得一片空白,隐约只有元帅任嚣的朗朗笑谈在耳边回荡,
“若是两ä军失去了联系……那ว就用狼烟好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เ,这句看似荒诞不经的玩笑话,现在竟成了活生生的事实!
越军的领吕嘉,则在无边的惊惧中目睹了己方แ崩溃的一幕。他感到一把冰冷的短剑从背后直刺入自己脆弱的身体,那是一把曾被嘲笑过无数次的短剑,但是这一刻๑,正是它主宰了全局。
吕嘉的头脑用最快的度转动着,回想自己้经历的这场战争的每个片断ษ:献上战书,坚壁清野,部下落网,洞悉敌情,趁机突袭,围而不打,全力阻击……直至失败。他对每一步都深思熟ງ虑,对每一种可能都作了分析;他深信南越勇士的力量,深信保卫家园的信念会让自己的军队勇往直前;他犹豫过,焦虑过,欣喜过,愤怒过,沮丧ç过,坚强过……他成功地领ๆ导了一支史无前例的南越大军,是的,他有理由这么เ说,他是个ฐ好的将军,也是个好的领。他只是漏算了两个人:不屈服的铭晨和不露相的任嚣,除此之外,天才的战争指挥者和部落领袖——越人之领吕嘉ล,无可后悔。
错了,应该是——越人之ใ代领才对……况且不久以后,自己้或许只是个罪人。
南越人在秦军的前后夹击之下,全线落败。而死一样沉静的吕嘉,直到被衷心的护卫硬生生架出了营帐,才感到了这副躯壳的存在,只是那ว满身的尘灰,还有格外蹒跚的脚步已๐经告诉他:不经意间,自己其实老了许多。
地府的阎罗终于举起了手中ณ的长刀,斩向了那些性命即将终结的人们。而阳寿未尽的战士,依然叫喊着乱刺乱ກ砍,饮着变了味的血酒,夹着奄奄一息的俘虏,狂热地寻找着下一个牺牲的对象,他们浑浊的眼睛看不到爱与光明,却充斥ม着恨与黑暗。尸骨遍野的战场上,没有胜利者,只有被杀者……站着的是鬼,倒下了便是死鬼,对于那些无奈地充当刽子手的勇士来说,这就是归宿,最好的归宿。
……
始皇三十三年,秦都尉任嚣,收拢屠睢征南军残部,出南岭,绕于越人之后,遂攻破越族,平定各地,直达于南海海ร滨——史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