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马尔泽尔布(เmalesherbes，一七二一—一七九四)：法国政治家，大革命中ณ被处决。
2贺拉斯的诗句，意思是：“我们的生命是如此短促；你不要抱长久的希望吧。”
由于我无法预ไ料é我何时寿终正寝，由于在我这样的年纪余下的日子纯属恩赐之物或者毋宁说遭罪，所以我要作一些说明。
一头老鹰爱上了一只黄莺，
而且，人们说，黄莺也爱老鹰。
我一直认为，对于一头鹰，这是蛮奇怪的。歌是以下面的叠句结束的：
啊！特雷米贡，这寓言难以理解吗？
唉！唉！
世界上有多少事情同我姨婆的爱情一样啊！唉！唉！
我外婆把家中的事都交给她妹妹料理。她早ຉ上十一点吃午饭，然后睡午觉；她一点醒来；仆人将她抬到花园平台底下，安置在泉水周围的柳树下；她在那里打毛线，儿子和孙子们围在四周。那个ฐ时候，年迈是一种尊严；而今天它成了一个负担。到四点，仆人又把她抬回客厅。仆人彼尔将牌桌整理妥当；布瓦太耶小姐用火钳敲敲壁炉的铁板；过一会，邻๑居家的三位老姑娘就走出家门，应召而来。这三位小姐姓维德纳，父亲是一位破落贵族。她们没有瓜分父亲留下的微薄遗产，而是共同享有。她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也从未离开过她们出生的村庄。她们从童年时代开始就是外婆的朋友，她们每天听见约定的信号就过来，同她们的朋友玩纸牌。游戏开始了；老太太们争吵着：这是她们生活中的惟一事件，是一天当中她们平静的心绪惟一被打乱的时刻。到八时，晚餐时间一到，平静恢复了。我舅舅贝德和他的儿子、三个ฐ女儿常常同外婆一起共进晚餐。餐桌上，外婆讲许多陈年旧事：而舅舅讲他参加过的丰特努瓦战役；他除了吹牛，还加上一些有点露骨的故事，让几位正派小姐笑得前仰后合。九点，晚餐结束，仆人进来收拾；大家跪下，布瓦太耶小姐高声念祈祷。到十点，除了外婆，整栋房子进入梦乡。外婆叫她的贴身女仆给她念书，一直到เ清晨一点。
这是我一生当中ณ接触的头一个社交圈子，也是头一个ฐ在我眼前消เ逝的社交圈子。我看见死亡走进这个宁静的、上天赐福的家庭，使它逐渐变得冷清，将房间的门一扇接着一扇永远地关上。我看见我外婆因为没有人陪伴，不得不放弃玩纸牌；我看见这些经常聚会的朋友人数越来越少，一直到เ我外婆自己也最后倒下那天。她和她的妹妹相互许诺，只要她们之中有一个撒手而去，另一个ฐ就要随即跟上。她们信守了诺言：德&ุ#822๐6;贝德太太在布瓦太耶小姐死后几个月也过世了。在世界上，我可能是这些人存在过的惟一见证。从那个ฐ时候开始，我无数次观察到同样的事情；无数个社交圈子在我周围形成并且解散。人类关系中ณ不可能的延续和永恒、我们身后的深深的遗忘、这种侵占我们的坟墓而且延伸到เ我们的家庭的无法战胜的沉默，不断使我正视孤独的不可避免。在死亡的焦躁之中，任何给我们端来一杯我们可能ม需要的水的手都是受欢迎的。啊！但愿这只手对于我们不是求之不得的！因为怎么能够抛下那只无数次亲吻过、而且我们希望永远贴在我们心口的手呢？
德&#ี822๐6;贝德公爵的城堡离普朗古埃一法里1路程，处于一个景色秀丽、居高临下的位置。那ว里一切都显得愉快，我舅舅的欢乐่是无边无际的。
1一法里约合四公里。
他有三个女儿：卡罗利ำ娜，玛丽和弗洛尔，和一个儿子——德๖226;拉布埃塔代伯爵。后者是参议员，同他的父亲一样心胸开阔。蒙舒瓦是住在附近的表兄弟们聚会之地：他们在那里演奏乐่器，唱歌，跳舞，从早到晚过节一般快乐。我的舅母德•๙贝德夫人看见我舅舅无忧无虑地挥霍他的财产和收入，当然感到生气；但是舅舅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而且她的坏脾气更增加了全家的欢快气氛；因为ฦ她本人就有不少怪癖：她总有一条大恶狗跟随左右，她还养了一头野猪，野猪的嚎叫令城堡终日不得安宁。我从我父亲阴沉但安静得出奇的家庭，来到这座天天过节似的闹哄哄的庄园时，觉得自己้进入了真正的天堂。当我们的家搬到เ乡下之后，这种反差更加明显。从贡堡到เ蒙舒瓦等于从沙漠走进社会，从中ณ世纪一位男爵的城堡走进一位罗马王子的别墅。一七七五年耶稣升天节那ว天，我从我外婆家出发，到纳扎雷特圣母院去，陪伴我去圣母院的有我的母亲、瓦太耶舅母、我的舅舅和他的孩子们、我的乳娘和我的奶兄弟。我穿着长礼服，脚蹬皮鞋，戴着手套，头戴一顶白帽子，腰上扎着一条蓝ณ丝腰带。一丛让五世•๙德๖226๔;布列ต塔尼时代种植的榆树组成梅花形，这座建在路边的修道院显得古朴苍老。穿过榆树林，我们走进公墓。基督教徒只能穿过坟地进入教堂：他们只有通过死亡才能ม接近上帝ຓ。
神甫们已๐经在神职祷ຕ告席上就座；祭台被无数蜡烛照耀着，灯从各个拱顶垂下来：在这座哥特式建筑物里面，看得到远景和类似层层叠叠的地平线的东西。持权杖的神甫在门口隆重地迎接我，将我引导到祭坛。人们在那里摆了三张椅子，我坐在中间，我的乳母坐在我左边，我的乳兄坐在我右边。
弥撒开始了。供奉祭品时，主持弥撒的神父转身向我，念祈่祷；然后人们脱掉我的白色衣服，将衣服作为还愿物挂在圣母像的上方。人们给我再穿上一件紫色衣服。修院院长发表演说，大谈誓愿的灵验；他讲述同圣路易一起到东方去的德&ุ#ี822๐6;夏多布里昂男ç爵的故事。他说，我将来可能也会到吧勒斯坦去朝觐纳扎雷特圣母；通过这位可怜人代替我所作的通达上帝的祈祷，她赐给我生命。修士给我讲述我的家族的，就像但丁的祖父给他讲述他祖先的故事一样；他本来还可以像卡却基达1一样，在演说中预言我的流放。
1卡却基达(เcaທiaທguidaທ)：意大利诗人但丁(dante，一二六—一三二)的祖先。
“你将知道别ี人的面包是多么เ咸，别人的梯子上下是多么艰难。你肩上更加沉重的包袱将是邪恶和不理智的伴侣；同他在一起你会摔跤。而他背信弃义，疯疯癫癫，大逆不道，将变成你的仇敌…他的行止将证明他的痴愚；至于你，独立自处最为适宜。”1自从听见这位本笃会修士的劝戒之后，我一直梦想朝觐耶路撒冷，而我最终实现了这个愿望。
1引自但丁《神曲》第十七篇。
我被奉献给宗教了，我的纯洁的衣服放在祭台上：今天要挂在殿堂里的不是我的衣服，而是我的苦难。
人们将我送回圣马洛。圣马洛不是皇上赐封的阿莱特：阿莱特被罗马人建立在圣塞尔旺郊外，在朗斯河出海处名为索利多尔的军港那ว里，位置比较优越。在阿莱特对面，踢—tinconspectutenedos2，不是阴险的希腊人的避难所，而是隐士亚伦的隐居之地。亚伦于五○七年在这座岛上修建了他的住所；那是克洛维斯3战胜阿拉里克的时代；一位建立了小修道院，另一位建立了伟大的君主国，但修道院和君主国都倒塌了。
2拉丁语：“人们在对面看见特内多”引自《埃涅ื阿斯纪》。
3克洛维(cນlovis，四六五—五一一)：法兰克人的国王，创น立法兰克君主国。
马洛，拉丁文是maclovius，macutus，machutes，在五四一年成为阿莱特主教。由于他对亚伦十分景仰，参观了这块地方แ。圣人死后，隐士的礼拜堂的小神甫建立了马洛教堂。马洛变成这座岛屿的名称，后来又变成该城市的名称。
从阿莱特的第一个主教圣马洛到绰号为“栅栏”的幸运的让，一共经历了四十五个主ว教。让是一一四○年授任的，他兴建了大教堂。阿莱特已๐经几乎完全被放弃了“栅栏”让将主教府邸从那座罗马城市搬到建在亚伦岩石上的布列ต塔尼城市，这座城市日益扩大。
在法兰西国王和英国国王之间的战争中，圣马洛经受了许多苦难。
从结束白玫瑰和红玫瑰纠纷的英国亨利七世开始，德&#ี82๐26;里什蒙伯爵被送至圣马洛。布列塔尼公爵将他交给里查的大使们，大使们要把他送到เ伦敦去处死。伯爵从看守手里逃脱，躲在大教堂里，aທsylumquodineaທurbຘeesti女iolatissimum1。这种庇护权可以追溯到德落伊教祭司时代——他们是亚伦岛上最早的教士。
1้拉丁语：“那ว是最不可侵犯的避难所”
圣马洛主教是葬送不幸的吉尔R๐26;德&ุ#8226๔;布列塔尼的三个宠臣(另两位是阿尔蒂尔&ุ#82๐26;๙德̶๐6;蒙托邦ะ和让&ุ#ี8๖22๐6;安勾)之一。在《夏多布里昂和尚托歇的领主ว、法兰西和布列塔尼王族、一四五○年四月二十四日在监狱中ณ被宠臣的爪牙们勒死的可悲的吉尔的故事》一书就是这样讲的。
亨利第四和圣马洛之间达成妥协：该城有权进行平等的谈判ศ，保护到城内避难的人，而且根据法兰西炮兵首脑菲利贝尔&ุ#ี822๐6;德&#ี8๖22๐6;拉吉什的命令，有权铸造一百门炮。由于该城的宗教、财富和它的海ร上骑士的声誉，没有什么地方แ比圣马洛城更像威尼斯了(除了阳光和艺术)。它的旗帜ຒ在所有船队上空飘扬，它同穆卡、苏拉特、本地治里2๐保持联系，一支由圣马洛人组成的队伍在南海ร探险。
2穆卡(เmoka)，也门港口；苏拉特(suraທte)和本地治里(pondichery)都是印度的港口城市。
从亨利ำ第四时代开始，我出生的城市以它对法兰西的忠诚著称。一六九三年英国人炮击该城；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英国人对它狂轰滥炸，我同我的伙伴们常常在轰炸后的废墟中玩耍。一七五八年他们又炮击该城。
在一七○一年的战争中，圣马洛人向路易十四提供了大量贷款。国王为了表示感激，确认他们有自卫的特权。他要求皇家海军的第一艘战船的船员全部由圣马洛及其领ๆ地的水手组成。
一七七一年，圣马洛人再次作出牺牲，贷款三千万给路易十五。著名的安宋海军元帅安森1一七五八在堪加尔登陆，焚烧了圣塞尔旺。在圣马洛城堡里，拉夏洛代用牙签蘸着烟炱和水调制的墨水在布上写下他的回忆录。这本书曾经哄动一时，但现在谁也不提了。事件抹去事件，铭刻盖住铭刻๑，他们不过是隐迹纸本2的几页ษ罢了。
1安森(เanson，一六九七—一七六二)แ：英国海ร军元帅。
2擦掉旧字写上新字的羊皮纸稿本。
圣马洛向我们的海军提供了最好的水手。在一六八二年出版的名为《圣马洛的军官、士官、水手的作用》的著作中，人们可以了解他们所起的作用。在《普通习惯法汇编》中ณ有《圣马洛习惯法》。该城的档案有关航海史和航海ร法的文件相当丰富。
圣马洛是法国的哥伦布——雅克&#ี822๐6;๙卡蒂埃的故乡，是他发现了加拿大。圣马洛人还提醒人们，在美洲的另一端，有一些岛屿是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叫圣马洛群岛。
圣马洛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航海者之一迪盖的故乡；今天，它向法兰西提供了絮尔古。法兰西岛3总督、著名的马赫&ุ#8226๔;德R๐26;拉布多纳以及拉姆特里、莫佩杜伊和伏尔泰嘲弄的特律布莱神甫都出生在圣马洛。对于一个面积比杜伊勒利宫还小的城市，这算是很不错的了。
3当时法国的一个省份。
拉默内神甫将我的祖国的那些小作家远远抛在他的身后。布鲁塞1以及我高贵的友人德•๙拉费罗纳伯爵2也出生在圣马洛。
1้布鲁塞(b肉ssais)แ：著名医生。
2德&#ี8226;拉费罗纳(เdelaferronays，一七七二—一八四二)：外交家，一八二八至一八四二年担任法国外交部ຖ长。
最后，为了不遗漏什么，我还要讲讲守卫圣马洛的狗。这些赫赫有名的狗是高卢时代的战犬的后裔。根据斯特拉邦的考证，它们同它们的主人一道参加了反对罗马人的对阵战。阿尔贝&ุ#8226;๙勒格朗，多明我会修士，是一位同希腊地理学家同样严肃的作者。他说“晚上守卫这个重镇的责任是由á几只忠诚的狗承担的。它们在城内巡ำ逻，恪尽职守，万无一失。”一天晚上，它们冒失地咬了一位贵族的腿，结果被判处死刑。这件事成了今天一首名为《一路平安》的歌曲的题材。一切都成了笑料。人们将狗罪犯监禁起来；其中一只拒绝吃看守送来的食物，而看守眼泪汪汪，无计可施ๅ。高贵的动物宁愿饿死。狗一样，因为忠诚而受到惩罚。此外，卡皮托利山3๑同我的德洛斯4一样，是由狗守护的；当非洲人希比翁拂晓来祈祷ຕ的时候，它们并不吠叫。
3๑罗马的卡皮托利ำ山丘是朱庇特神殿所在地。
4๒希腊爱琴诲中的岛屿。
圣马洛周围的城墙是在不同时期建造的，分为大墙和小墙，上面可以散步。圣马洛的防御设施，除了城墙，还有我讲过的城堡，以及安娜公爵夫人后来增加的塔楼、棱堡和壕沟。从外表看，这座岛城像一座花岗岩堡垒。
城堡和皇家要塞之ใ间是大海拍打的海ร滩，那ว是孩子们聚会的地方。我是在那ว里长大的，海浪和海风是我的朋友。我最早ຉ体会的快乐่之一是与风暴搏斗，或者同浪ฐ涛嬉戏：在岸边，我追逐它们，或者被它们追逐。另一种消遣是在海滩上用沙建筑房屋，我的伙伴们称之为“弗尔”从那时起，我常常看见人们建造永恒的宫殿，但这些宫殿比我用沙垒造的宫殿倒塌得更快。
我的命运不可改变地确定了，人们放任我，让童年的我无所事事。对于一个将来要过水手的艰苦生活的男ç孩来说，学点有关绘画、英语、河海ร测量和数学的基本知识似乎已经绰绰有余了。
我在家中过着不用读书的日子。我们已๐经从我出生的房子里搬出：我母亲住在圣樊尚的一座公馆里，几乎就在通往“犁沟”的城门对面。城中的顽童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把他们带到家中，在院子里和楼梯上乱跑。在各个方แ面，我都同他们相像：我讲他们的语言；我有同样的行为举止；我的穿着同他们一样，衣冠不整；我的衬衣破破烂烂；我的每双袜子都有破洞；我脚上是脚跟磨平的烂鞋子，每走一步都要拖一下。我经常丢掉帽子，丢掉衣服。我的脸孔脏ู兮兮的，鼻青眼肿，伤痕累累。我那副尊容是那么奇特，以致我母亲在勃然大怒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声叫道：“他多么丑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