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樽怔住,李明不过才去了她们学校几次,想不到她还记住,原来不只她难忘,见过他的人都会记得。
只不过几句,她的声音已变得沙哑,把老章吓了一跳:“小姑娘说话声音挺甜,唱起歌来怎么เ全变样了?”她掩饰地吐舌头:๘“我不会唱歌。”
他用了”终于”两个字,她感到เ脸红,这說法倒好像是她一直忘不了他似的。其实本来已经忘了的,可工作太空閒,时间多了心里就空盪盪的,没着没落,ไ像沉浮在溺水中,急欲抓一救命稻草。
“一会儿凌宵阁见。”她只说了这一句就把电话挂掉,天将黑,山顶的治安虽好,但山路难走,她得快点下去。
小樽又说,不,复杂的是命运,ไ而我却是简单的。
信封的邮戳是深圳的,上面的字迹是李明的,ไ端正俊秀,像他的人。
小樽走出屋外,站在阳光下,把信高高举ะ过头顶,眯着眼想要窥视里面的蛛丝马迹,但信封太厚,她瞪了半天也窥不出内里的半丝乾ດ坤,眼睛却被太阳刺得流泪,终于还是放下了手。
拆?
不拆?
捏着信,她正举棋不定,腰间的呼机恰好响起,号码来自她已经决定要见面的人。
转身回房间,ไ她打开床头的箱子,ไ在信封上一吻,将信放进去,拍上锁。而后走出去打电å话覆call。
大丁声音一如既ຂ往的轻快:๘“小樽,1月1日见面好不好?星期天,又是元旦,ไ有纪念。”
“1月1日要加班,7号吧,那天我补假。”
许下了承诺,日子一下子变得漫长,大丁抱怨1้月1日为什么要加班呢,1้月7๕日为什么还不快点到呢?每个ฐ电话都重复地抱怨,小樽笑他孩子气,ไ大丁语气却忽然郑重:“我们交换相片吧,都要见面了,总得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那天才认得出来吧。”
小樽笑:“我很丑。”
大丁笑得比她更大声:“我更丑,但是我很温柔。”笑完恻恻地说:๘“招风耳,扁鼻阔腮,满脸麻子,信不信?”
不信,不信,有这样清亮笑声的人理所当然有着俊朗的样貌,就像青山依着碧水一样理所当然。
相片收到的时候,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信封一点一点地撕开,相片一寸一寸地抽出,当窥见全貌,她笑了。
明亮的眼睛,阳光的笑容。
对的,就是这样,有那样笑声的人就该长成这样,ไ跟她的想象一样。
但是,跟她的理想不一样。
她理想中的那人,在清风明月中,凝眸一笑,眼睛闪烁如星,ไ在花事如锦的春天,吟一句诗,ไ满身俱是书卷味,可夜会过去,春天会远走,而那人也已๐远走。
远走天涯。
刚刚上个星期天,ไ她约同学去海边,ไ茫茫的水边兀起一块巨石,两个怵目的红字书在上面:天涯。她走过去仰望,海ร风很大,吹得她的眼镜直嵌进鼻梁,ไ硌得疼,她取下眼镜,按住翻飞的长发,同学趁她转身的剎那捕捉了一个ฐ镜头,她被闪光灯刺得眯了眯眼。
她找出这张相片寄给大丁。相片里“天涯”两个字巨เ大的悬挂在头顶,ไ而她小小的站立其下。她想他是不会懂得其中的含义的,但她还是选了这张相片。天涯路太远,ไ我无法跋涉,ไ把它交给你,你就是我的天涯。
大丁打过来取笑她的造型像梅超风,但是这个ฐ梅超风很可爱,我喜欢。
我喜欢。
小樽听到这样露骨的话,ไ心里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是喜悦的火吧?跟大一那时被别系的一个ฐ男生追到宿舍门口表白时冒出的火不一样,那是愤怒的火。
“可为什么要眯起眼睛呢?你是不是故意的,ไ故意让我看不到你的眼睛?”大丁又开始抱怨了。
“哦,你不知道吗,天涯路太长,我要极目远望,望久ื了就成豆钉眼了,跟你要的大眼睛有天壤之别,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跟他对话一久,她也学会了科打浑。
“不,不后悔!我们一起去走天涯。”
他斩ล钉截铁的语气令她笑了起来,好,一起去走天涯,不为ฦ梦中的那棵橄榄树,只为你这一句话。
而他们现在的距离就像天涯,两个人似乎ๆ都有这感觉,d镇离她工ื作的地方也不过咫尺,两个ฐ小时的车程吧,大丁说如果摩托车开快一点的话,一个半小时也就到了,他以前来过她工作的地方,可惜那时她还没有出现,现在却又不敢来,因为1月7日还未到เ,真是那什么เ尺什么天涯!ำ他又感叹。他脑中的成语词典总是残缺不全,偏偏没事就喜欢来上一句。
小樽笑嘻嘻说:“咫尺天涯的感觉不错啊,1月7日越远越好。”
“但我时时刻刻๑都想听到你的声音。”
他说话越来越露骨,小樽明知他话中其实带着一丝玩笑,还是会脸红,而且日落月出,她也会想念他的声音了,宿舍没有电å话,晚上她不得不到办公室去打,ไ太晚的时候怕被值班的同事发现,ไ她不敢开灯,ไ办公室里于是黑乎乎的一片,ไ她说话声音很小,大丁说像老鼠在吱吱叫,ไ值班的老章可能误以为ฦ有老鼠,推门进来,ไ手电筒一照,她转头,长发遮了半边脸,老章吓一大跳,“女鬼”脱口而出,小樽自此不敢在办公室呆得太晚。
第二天晚上她早早就跟他说再见,ไ大丁长叹一口气:“唉,晚上要睡不着了。”小樽听了心就一跳,ไ清楚这还不是爱情,但知道有个人为ฦ你睡不着,ไ那ว一个ฐ夜晚因此变得很长。
元旦前夕她要加班,她们会计部ຖ有四个人,平时工作太清闲,不是睡觉就是聊天,这天却忙得人仰马翻,ไ易月说一年也只有这天最忙,ไ要做年报。偏偏会计主管今天请了假,把年报的工作交给韦木,这位大哥等到เ凌晨等得不耐烦,ไ又把工作丢â给她和易月:“你们把年报做好后到เ值班室来叫我。”
小樽和易月已将凭证做好,接下来的任务是把一年的流水帐拷贝,然后打印出来,最后才制作报表,ไ一年的流水帐真的有流水那么เ长,没几个ฐ小时都印不完,小樽叫易月也去值班室看电视,ไ这里让她一个ฐ人看着就行。
此举看似敬老,她是新人,辛苦点是应该的,实则ท是一个人呆着,说电话方便。
易月一走,她立刻打给大丁。
大丁之前打来几次电话都被她一句“还忙着”给堵了回去,这时神一振:“忙完了?”
小樽笑着说还早呢,看样子得通宵了。声音有点疲惫,毕竟平时闲散惯了。
“累了?吹首歌给你听吧。”
这次他吹的是洞箫,她耳朵听着,眼睛却要照顾正在吱吱打印的打印机,那时的打印机是针孔式的,稍一不注意,纸张跑出界,一切就得重头再来过。
大丁吹完问:“猜猜看是什么歌?”
她想了一下:“心雨。”
“什么啊,差那ว么远,是萍聚。你真没有音乐细胞。”大丁显得泄气。
小樽嘿嘿地笑:“刚才要看着打印机,没十分注意,ไ你再吹一首。这次一定能猜出来。”她按下电话的扬声键,搁下话筒,ไ再去把门关上,守在打印机旁,然后专心听。
曲調一时委婉,一时亢扬,她托腮细听,他吹得好不好,她没谱,却也不是很在乎,只细心分辨,好象是,好象是,又好象是……
他吹了五六首,她只猜中一半。他叹气又说:“你真的是没有音乐细胞。”但她听得出他不是真心抱怨,甚至带了笑意。
也许,在这漫长的冬夜,有人静静听你吹一首曲子,ไ什么曲子都好,都会开心得令人想笑吧。199๗5年元旦凌晨至五点,她是笑着渡过的。
元旦过去了,离一月七日还有六天。中间的几个晚上小樽发现了一个打电话的好所在,就在她宿舍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