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楼归远，被他小心呵护珍视，他会容忍我的一切，我们可以做一对普通的帝王家的夫妻，安乐่到老。原也不是不可以。”我抬头定定看着母后，“可是我遇见了持逸。母后，你不晓得，我遇见了持逸，我爱上了他。这是命数。佛要他来到我的生命里，如果我的生命不能因他而完美，就只能因他而破碎到底。我不能爱着一个人而去做另一个人的妻子，和他同床共枕，生儿育女。我不能够。”我的声音里有了刚硬和强悍的底气，“母后，若换作是你，你能ม够么？！”
我不曾想到，母后下手那么快。
“持逸！”
我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的掩饰，“楼大人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儿？”
我何曾受过这样的惊吓，霎时手脚冰凉。
服侍母后的花宜姑姑道：“在殿外候着。”
波光粼粼泛起满湖的星光摇曳，月色浓华如醉，似能染上人的心头。
母后看了我一眼，随口道：“宫里不是有大师么，何必再去外头请那么เ麻烦。”说着又逗灵素า。
母后回回堵了她的嘴，太皇淑太妃也说不出什么，只忿忿道：“堇妃这样专宠，我瞧着倒像我那时候的舒贵妃，一个劲儿的五迷三道，迷得皇帝眼里没有别人。真是狐媚。”
堇妃见我进来，又与皇兄玩笑，先不好意思了，轻轻挣脱了皇兄的手向我道：“我素面朝天的，叫帝姬ภ笑话了。”
宫中纷传，这是母后昔年在甘露寺修行时思念父皇所做作的诗。只是没有人敢当着母后的面说起，被逐甘露寺一直被母后视为毕生不快之事。胧月姐姐是我的长姊，亦是父皇与母后的长女，听闻母后诞下胧月姐姐当日，父皇就下旨ຈ令母后去甘露寺修行静心，许是为ฦ了这个ฐ缘故，母后对胧月姐姐总是不如对我和灵犀姐姐一般疼爱。譬如，母后会叫我和灵犀姐姐的小名儿，却从不叫胧月姐姐的小名“绾绾”，只叫她的封号“胧月”、“胧月”。
那几日，开始下雨。极小的雨，在夏日里下得人闷气，我便有些不高兴，整日懒懒的。
“你且说了听听。”母后鼓励的看着我。
“帝ຓ姬有所不知。此人是京华才子宋怿沣，贫僧不忍其身负八斗之才而入空门，因此不允。”
母后看着我道：“芊羽。楼归远会是个好驸马。出身名门，少年有为，人也忠厚。如今在你小姨面前应承了要爱护你，必定不敢食言。好好嫁为人妇吧。”
来人正是母后的胞妹、九皇叔平阳王的正妃甄玉娆ๆ。因向来亲近不拘，皇兄与我姊妹都唤她“小姨ถ”。平阳王妃是极俏丽和善的一个人，容貌有六七分像母后，爱说爱笑，很是风流洒脱的女子。与九皇叔是京城皇家最令人称羡的一对佳偶，向来男子三妻四妾是惯常的事，何况亲王贵胄，姬ภ妾更是如云如堆。可是九皇叔王府只有这位正妃，连侍妾也没纳一个，更不用说侧妃了。大婚多年来两人仍是恩爱如初，举案齐眉，是这大周开朝百年来难得的佳话。
我自拣了一袭月白绣桃花长裙比划，母后笑道：“芊羽，你这是要去选婿，大喜之事怎能ม这样素淡而去。”眉毛轻轻一挑，已有宫人捧了一叠衣裳到เ我面前，母后道：“试试这件。”
持逸被我连珠串地说得怔，只愣愣地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眼中脸上变幻莫定，一时有情一时又似无情。片刻，硬生生转开了脸去，道：“小僧并没有什么好，帝姬还是忘记了我罢了。我们从不应该记得彼此的。”
我听这话，一如刀割剜心一般，顿ู足道：“你好！你好！你要忘记，我偏要你记得。我就要咬你这一口，叫你别忘了，周芊羽就是喜欢你的，你也喜欢她！”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依旧道：“我自然也不肯忘记你，若有一日忘了，便叫我天诛地灭，不得生就是！”
持逸一急，大是不忍，道：“帝ຓ姬身份尊贵，何苦拿自己做这样的毒誓。”
雨水浇落，浇灭了新า开的几树桂花，那香气胶凝在一起，似穿肠毒药一般，从口鼻中ณ钻进去。
我转身再不肯看他，强忍着哭意，生冷道：“我的毒誓，与你又有什么相干。你自去做你的和尚，我去嫁我的楼归远。只是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谁也不用来管！”
没有星光的夜晚，那ว么黑，那么暗，雨水落下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在持续碎裂。我的声音如破碎了一般清冷，“人人都可以劝我去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和他做一世夫妻。可是持逸，唯独你不可以。”
锦瑟年华谁与度，莫问情归处。
蓦ย然间想起这句诗，惟觉满心满肺的伤感。
我只身离去。
两日后，我开始高热，不停地呓语。没人知道我见过持逸，只以为我在沐浴时受了风寒。
我忽梦忽醒，人总是蒙昧的。
依稀恍惚中，是母后握着我的手哀哀的哭泣；是皇兄和皇后焦急守候的身影。
然而是谁的眼睛呢？
那双眼睛一直这样瞧着我，心疼而悲悯，仿佛是看不够的样子，专注凝望着不肯移开，像是永世也不能再见我一般。目光温和得似能ม洇出水来，是泉露宫里珠汤那样的水，有微蓝的星芒璀璨流转，更有刀锋样的决绝，似乎要把我牢牢刻在他双眸之中。
是谁的眼睛，我几时见过的呢，这样熟悉。
我迷茫着睁开眼睛来，头疼欲裂，视线也有些模糊。天旋地转一般望出来，持逸——竟然是持逸，我一定是烧糊涂了，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有两ä滴滚热的液体，灼烧着落在了我的额头，远远地听见母后的叹息——“你不是一个ฐ好和尚。”
母后的声音那样遥远，我累得再听不见。
待得完全清醒过来，已是四五日后了，人消瘦了不少，素า金钏套在手上，空荡荡地晃悠悠。
芷儿一口一口喂着我喝粥，道：“帝姬病成这样，可把太后和皇上急坏了。帝姬ภ可知道么เ，帝姬烧得厉害，怎么叫都不醒。”
我开始变得沉默，很多时候，我只是静静坐着呆。
不过是几个月的光景，我从一个ฐ明朗娇憨à无忧无虑的少女成长为ฦ一个ฐ沉默伤怀的女子。只是因为ฦ情爱伤痛的缘故，我晓得自己不争气。
母后来看望我时，我低眉顺眼的乖巧ู，母后微笑道：“这样乖巧安静，倒不像是哀家的雪魄帝姬了。”
我低声道：“儿臣不该让母后担忧生气的，是儿臣不孝。”
母后的眼角里有掩饰不住沉重的忧色，“哀家倒不希望你有多孝顺，只消เ你平安无事就好。”母后低低叹息一句，很快收整了无奈，利ำ落地吩咐槿汐姑姑道：“告诉礼部ຖ晓谕下去，雪魄帝姬沉疴未愈，须得好好将养，下降之日推迟两ä月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