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早早便准备好,要给我看的?”章缨扬了扬册子:“很是勤勉嘛。”她捋了捋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胡须夸奖道。
这世间总有不平之事,人情冷暖,他自幼便已经历过许多。可他却从没有如此气恼的时候。
楚焕对现今的朝聚是心灰意冷的。有才华之人空有一身报复却无处施展。出身名门之人身居高位却不做人事。
他对着院中虚空,仿佛知道章缨就在那里。
此人便是此间帝王第六子,楚焕。
直到เ某一天,他接了一桩生意,雇主要他取一株老植物的性命,夺其内丹。
女子坐在院中树下的藤椅上,手持团扇敲着脚边黑猫的头。委实一副地主姿态。
楚焕未发一言,只闷头灌自己酒喝。
终于,他将自己灌了个七摇八晃。被人搀扶着走出殿外。
伺候的内侍一路将楚焕扶至卧房。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很不文雅。
一阵忙乱ກ过后,楚焕安枕而卧,内侍匆匆退下。
章缨自暗处现出身形,走到帷幔之前。
她疑惑道:“怎的醉成这样?”而后转身似要离去。
楚焕自帷幔中伸出手拉住章缨,他睁开双目,眸中竟是一片清明。
少年坐起身来,眉目含笑:“不醉成这样,怎从那乏味的宫宴之上抽身?”
“你倒是圆活。”章缨笑道:“如此甚好,省了我一碗解酒汤药。”
楚焕罔若未闻,自顾自穿起衣裳来。
“除夕佳节,我带你见一见这城中盛景。”他徐徐道。
…
章缨对除夕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她只晓得这是凡人自一段短短时日,到另一段短短时日的分割点。
从前她以兽身在方壶山中沉睡的时候,经常有化不成人形的小小雁妖结队下山,去人间玩耍。
回来时口中偶尔会衔着些红绿小物,丢在她的耳边。
啪的一声
将她自梦中惊醒。
而后小雁妖就围成一堆,叽叽喳喳的告诉她,此乃是凡人过“除夕”节时玩耍之ใ物。
章缨通常也就睁开眸子看一看,动一动耳朵,只觉无趣得很,连头都懒โ得抬起。
还没有她山中小绿果成熟时爆开的声响大。
这便是章缨对“除夕”的全部ຖ印象了。
若按严格说来,今日便是章缨参与的第一个ฐ除夕。
毕竟她刚入凡间之时,与楚焕并不相识。那一年的除夕,楚焕赴宫宴,她则跑去与山中鸟雀玩耍了。
而上一年的除夕,她虽在凡间,却也还是在林间酣睡中度过的。
“发什么呆?”已穿戴整齐的楚焕抬手在章缨眼前晃来晃去,章缨回过神来。
“我想这除夕……也没有什么เ稀奇的东西。”章缨答道。
“你跟我走就是。”楚焕胸有成竹道:“你先将我带出宫吧。”
“嗯?方才还说要我跟着你走的。”章缨小声喃喃。
“我今日在宫宴之上假醉离席,若是又堂而皇之从宫门走出去,父皇定会训斥。”楚焕耐心道。
“繁琐。”章缨继续小声喃喃。凡人就是麻烦,她心想。
片刻后
仍是城中那个无人的街巷,有两道人影凭空出现,而后行至主街。
主街上十分热闹,男女老少皆是欢欢喜喜的模样。
自从这京兆府尹换成了楚焕的人后,百姓的生活虽不说富足安定,却也松快了些,能稍稍喘一口气了。
章缨穿过来往人群,驻足观望着正在玩着绣球的红色狮子。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没有见过的小兽。
定睛细瞧,原是两个凡人,他们穿着金色红色的奇怪衣服,模仿着兽类的模样嬉闹玩耍。
楚焕注意到章缨的目光:“那是舞狮。”他解释道。
又向前走了几步,楚焕发现她的视线仍停留在舞狮身上,又问道:“喜欢?买一个吗?”
“嗯?可以买吗?这个凡人可以买卖吗?”章缨回头,困惑不解道。
楚焕用指节敲了敲她的头,而后走到旁边的小摊位,买了一只小舞狮布偶。做工精细。与街上那头舞狮几乎一模一样。
他俯身捏着布偶在她眼前晃了晃,面带浅笑,眸子里是十分明显的揶揄。
章缨这才顿ู然领悟,楚焕方才分明是在戏弄她。便想以牙还牙,将楚焕一人丢在这里,让他无法回到宫中去。
她本想将楚焕手中的布狮子远远丢出去,而后闪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