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到了深秋。一大早就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不时刮ุ着北风。阴惨惨，冷飕飕。走在黏糊糊的乡间小路上，你就是有再好的心情，也会遭到破坏；如果本来就带着阴暗的心情，其情景就可想而知了。
胡青原再次去抢。
到了这个份上，她除了顺从、遗憾，还能说啥？想一想也是，这的确是件大事，男女间除了这事，还什么是大事？要不每次回家母亲总要时时地提醒，自己้也一次次地下着决心。还是青原说得对，做得更对，这样的大事他不对自己负责对谁负责？她不就是要找一个既能担当起家庭生活的重任又能对自己负责的男人吗？当时尽管有些遗憾地喘几口粗气，还偷偷地掉了几滴眼泪，待冷静下来认真地想一想，还是不得不由衷地佩服胡青原，这样男人，实在难得！
丘子善拉过话说：“算了，算了，这事不是强迫的事情，咱们跟着瞎操心干啥，整不好我讲的那个故事正在谁的身上演绎呢。咱们还蒙在鼓里，等知道了，保不定人家快送儿女上大学了。”
去省计生委买打字机是他们恋爱的高潮。
两人喝完饮料，杨柳拿脸盆洗手，胡青原也跟着凑热闹。杨柳推他一下，四只手就挤在一个盆子里。胡青原狠了狠心，在水里抓了一下。
杨柳很快走过来，“回来了，累了吧……”蹑手蹑脚地将两瓶饮料放在窗前，打开一瓶递给他。
“不，这个ฐ事就这么定了，不行来回车费我自己掏腰包。”
白兴元并不买账，“小胡呀，你不说我心里都明白，作为‘计外户’亲属，千方百计地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给其他生户带个好头，我做梦都这么想呢。可她毕竟只是我妹妹，说好听的是一奶同胞，说不好听的都成家另过了，她是她，我是我，各过个的日子，各管个ฐ的事情，我好了我带着，她犯罪了她自己顶罪去，该我啥事？共产党不是不带株连的吗？有人可能说我是计生助理，做计划外必须ี带头走在前边，亲属也不能例外。嘁，我还是那句话，我媳妇如果有计划外，我保证带头，啥说的没有！我妹妹的事情，我只能劝说，做工作，决定权在她不在我！说白了计生助理算个ฐ啥吧？说好听的是领导的助手，是给书记乡长鸣锣开道的，说不好听的就是个炮灰！你以为我愿意干呢，谁要能ม把我的计生助理给整掉了，我三桌六席地请他喝一顿ู！”嘴巴一抹，扭头走人了。
“花生米，全是花生米，油炸的，可香了！”
两个人就不时地相互鼓励相互关怀又不时地说说唠唠，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多了。
胡青原一直在一边站着。姚书记在乡里说得死死的，县里和乡里计生站的人只要往那里一站，别的事都由他一人担当。他觉得现在不能只在一边站着了，看看白兴元在他身后无动于衷的样子，知道这小子关键时候就当缩头乌龟，皱皱眉头，挤到屋里，“上车吧，出事县计生委负责，我负责，找我！”
大吵吵还是坚持没有衬裤不能上车，“本来就土里土气地让人家瞧不起，连衬裤都不穿，出来不讲一台戏呀？”
胡青原再没做声。想不到她对他是那ว样看法。柴松是那种人吗？她咋那样看他？
“李月琴！”还是想起来了。这不是他们村的李月琴吗？当时和他上一个ฐ年级，学习很好，家也很穷，小学没念完就辍学了。上初ม中ณ后就很少见面，一晃已经七八年没见面了吧？岁月真是无情，才二十几岁的年纪，顶多比他大两ä三岁的样子，咋变化这么大？清秀的瓜子脸一片蜡黄，高挑的细溜个儿快成了一副骨头架子，和她那怀孕的身子排在一起极不相称，像一根细木上长了一个大瘤子，一副不堪重负、随时都会垮塌下来的样子。就那曾经纤细、白嫩的手指也快演变成一双鸡爪子了。记得小时候还有人开玩笑，要把他俩往一块儿撮合呢，说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儿。
胡青原事后才知道，尤主任也是刚来计生委不久，他是遵照县委的决定来计生委接了上任的乱摊子的。听说他老伴本来不同意的，可他一旦决定下来，她同不同意都一样。现在的计划生育不仅不好干，有时还很危险呢。
杨柳不知怎么竟坐到เ尤主任跟前，关键时只好紧闭双眼，还用一只手小心地罩着脸，一副难以忍受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还有困难呢，你能ม帮助解决呀？什么เ调转，我看是项庄舞剑，不怀好意！对了，什么同学，叫什么……啊——齐雅卿，还是那个ฐ齐雅卿！我说嘛ใ，不行，不行！和她来往，绝对不行！”一提齐雅卿，就要和他念大学时总往他寝室里跑的那个女的联系起来，就要想到地址“内详”的来信。
胡青原因为爱杨柳，才处处让着她，尤其她那多愁善感的样子，一看心里说不上有多喜欢多爱怜了，所以她说啥都不跟她计较，她使性子也能理解宽容。其实他是个ฐ自尊心很强的男人，哪受得了这样无休无止的怀疑，指责，刁难，猜忌，连同学间的正常往来也要受到限制，长此以往……哪怕是个天仙，我胡青原也不能连起码的人格都不要呀？于是两人生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冲突。杨柳哭着跑回寝室。胡青原气嘟嘟地窝在寝室里唯一的木椅上，第一次没过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