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嗯”了一声，没接话茬儿，继续低着头吃饭。
柯心悦忙说：“不不不，用不着。我来找你，已经是下过决心的。怎么还会回避你呢？”
米朵走近两步，仔细打量柯心悦，说：“你比上高中的时候，至少长高了十公分。”
在卫生间的梳妆镜前，柯心怡神情黯然地看着镜子里的面容。这张面孔并不是十分漂亮，却也算得上端庄秀丽ษ。只是当她将身子俯向镜子仔细观察时，看得出眼角的皮肤已经不再那ว么เ紧绷，而是隐着淡淡皱纹的痕迹。的确，对一个三十二岁的女人来说，青春已๐是令人不敢回头细想的旧ງ事了。
在调看了s市刑侦支队关于柯心怡死亡一案的卷宗后，普克从中没有看出当地警方工作的特别ี疏漏。虽然从记录来看，柯心怡的死亡现场受到เ了一定的破坏，责任主要在于当地派出所在接到柯心怡邻居的报案后，破门而入时，对现场没有做到良好的保护。但从总体情况看，现场完全没有外力闯入的痕迹，死者身上除了手腕部被切开的刀口，别无他伤，而显然是用来割开手腕的刀柄上，只有死者本人的指纹。死者生前也没有遭受过性侵犯，衣物完好无损，没有打斗ç挣扎的迹象。仅从死亡现场的勘验结果，基本就能得出死者是自杀的结论。后来在死者妹妹的强烈要求下，又将死者尸体运回局里，由法医进行了尸检，证明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及一氧化碳中毒。这与死亡现场所留แ下的迹象是吻合一致的，因此，此案很快就以一桩自杀案报结了。
后来，普克从卷宗里看到เ警方对柯心怡男友陆飞进行的调查笔录。那个调查显得有些简单，但并没有什么失误之处。在调查里，警方对陆飞问了一些寻常问题，比如死者死亡时间段里陆飞的行踪啊，两人的关系情况啊等等，陆飞说的比较简单，但由于警方对此案基本没有什么疑问，因此，这个调查也是草草收场了。
由于普克是利ำ用自己้的业余时间异地调查，应该算是很个人化的行动，因此，在时间上无法得到เ保证。从当时能掌握的情况看，几乎找不到什么入手的角度。去找陆飞了解情况，实在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方แ向，只是普克根据自己้一向办案的经验以及当时的感觉，来尽可能ม多地了解一些情况。至于这些情况是否有用，普克自己้也毫无把握。
现在米朵如此关心这件事，普克虽然觉得没什么特别ี的线索，也并没有打算隐瞒米朵。
普克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大概ฐ告诉了米朵，然后说：“没什么特别的情况，看起来的确比较像是自杀。”
米朵听了，有点儿失望，想了想，问：“你有没有去柯心怡工ื作的那家公司看看呢？”
普克摇摇头：“没有，周末时间，公司里都不上班。”
米朵忙问：“那你以后还去不去了？”
普克看着妻子笑了：“我看你现在越来越像个ฐ刑警的妻子了。连我们该调查什么细节都知道。”
米朵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哎，你别笑我嘛ใ。我真是替心悦着急。这姐妹俩儿真是太可怜了，而且这事儿，我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感觉，也觉得挺不对劲儿的。”
普克倒认真起来，问：“女人角度和我们男ç人有什么เ区别ี呢？你说说看。”
米朵说：“你让我这么เ说，我可真说不清楚…嗯，我想想。”她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哎，这么说吧。我觉得一个人真的想自杀的话，其实是件非常艰难的事情，因为ฦ死亡对一个人来说，除了身体上的痛苦不说，更有着心理上的畏惧。要知道，谁也不知道死后自己会进入一个什么เ样的状况，万一比活着时更糟糕，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我想，这个ฐ世界上可能ม有很多人都动过自杀的念头，老实说，我自己้以前就曾经有过。但真的能够把自杀付诸于实际行动，却只是很少一部分。大部ຖ分人总是可以找到种种理由，来安慰自己、劝解自己，不要真的走到เ那一步。”
米朵停下来，观察普克的反应。普克笑着鼓励她：“你说的很有道理呀，我认真听着呢。”
米朵笑笑，接着说：“所以，很多最初决定自杀的人，一般都会从外界ศ、特别ี是和他们关系最亲近的人那ว里寻求一些帮助，我指的是心理上的求助。他们通常会半明半暗地告诉求助对象，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挣扎，若隐若现地流露出某些危险的信号。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总是能够被别ี人发现他们的异常情绪，然后便是相应的疏导和援助，使得他们最终放弃了自杀的决定。”
普克若有所思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柯心怡死前一天，还和妹妹通过电å话。不过，柯心悦不是说了吗，当天她也听出姐姐的情绪有些低落？”
米朵说：“情绪低落对一个ฐ女人来说，是件太正常的事儿。我刚才所说的求助信号，可不仅仅是情绪上的低落。它通常会更严å重，即使若隐若现，但一定会包含那ว种特定的意味。而心悦也说了，她跟姐姐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儿以后，姐姐情绪不是又恢复正常了吗？而且还跟心悦说，要她国庆节回家过节呢。这可不太像一个ฐ第二天就要自杀的女人应有的反应。”
普克没有马上说话，认真想了一会儿，赞同地说：“这一点，我同意你的看法。不过，也不能ม排除柯心悦给她打电话时，她还没有自杀的企图，而是第二天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件，使得她临时做出决定这种可能ม性。”
米朵听了，皱起眉头，说：“你说的这种可能ม性虽然存在，但我总觉得，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平时很坚强很独立的女人——她的意志不会那么เ脆弱，就算决定自杀，也会做出很多安排，只凭一时冲动就付诸于行动，好像还是不太合乎客观状况。”
普克沉思片刻๑，喃喃地说：“是啊，连陆飞也说，柯心怡是个十分要强的女人。以前那ว么多苦都吃过，一般孩子不能承受的困境都挺过了，有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她决心放弃一切，彻底结束自己的生命呢？”我看了卷宗，她手腕上只有一个刀口，但是很深，说明下手的时候决心是很大的，再加上又开了煤气，看起来像是坚决想死的态度。”
米朵叹了口气，看着普克说：“你瞧，连你也觉得不好解释吧，何况心悦了。你也看到了，心悦跟她姐姐的感情有多深！”
听米朵这么เ一说，普克忽然想起一件事。柯心悦来找过他们以后，米朵为她在家附近找了一家宾馆安排住下了。后来普克利ำ用周末时间去s市做调查，回来之后就没看到柯心悦，不知她现在人在哪里。
普克问：“哎，小柯这会儿在哪儿呢？”
米朵说：“她昨天就回北京去了。她上次回s市，只跟公司请了几天假，后来被姐姐的事情拖住，一直没回过公司。昨天她说要回公司一趟，把一些工作安排好，然后她准备休长假，全力以赴去查姐姐的事儿。”
普克吸了一口气，叹道：“你这位同学，真是个干刑侦工ื作的好料子，有股子钻劲儿。跟她相比，我都有点儿惭愧了。”
米朵笑着斜了普克一眼：“你也用不着惭愧，只要你别ี袖手旁้观，帮着心悦把这事儿查到底，不管结果究竟如何，总算是对她有个交代了。”
普克无可奈何地笑起来，半开玩笑地问米朵：“这是死命令？”
米朵温柔地拍拍普克的手，说：“不，这是我对你长久以来的信任。”
普克凝视米朵，心里涌起一股柔情，说：“米朵，知道你在我身后，我大概ฐ永远也不敢懈怠的。”
米朵笑着说：“那ว就好，可以让你活到เ老，干到老，充分发挥你的光和热。”
两人说笑几句，普克的思绪忽然又回到เ柯心怡身上，喃喃自语：“陆飞坚决不承认柯心怡怀的是她的孩子，又说不出柯心怡那个ฐ所谓的新男友到底是谁…难道柯心怡是因为这个ฐ孩子才…已๐经有三个月了呢。”他转头问米朵“哎，米朵，你说柯心怡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呢？”
米朵皱着眉头说：“一般来说，女人怀孕两个月，心里就该有数了，除非是个什么事儿都不懂的孩子，或者实在太缺乏็生理常识。”
普克点点头，说：“我想也应该是这样，三个月，孩子该成形了吧？”
“是啊，”米朵叹了口气“她这么เ一死，可是两条人命呢。”
普克和米朵对视了一会儿，最后，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的，两条人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