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回头，已是再也不能够了。很多事情，一旦做下，就再无转圜的余地。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那样的景象不会再重演罢了。
清酒递到เ白衣公子面前的时候，末儿垂下了眼睑，万一被现的话，就死在他手里便罢。这几年，公子待他也是不薄。此番前来，本就没有抱活着回去的希望。然而，敛容垂手的他只感觉到杯子被接了过去，之后半响没有动静。“末儿，”这次公子的声音已经不仅仅像刚才有些微的疲惫，而是有些中气不足了，和平日里的气宇轩昂大大不同，连他这样武功低微的人都听得出来。白衣公子却似乎不以为意：“你其实是沉雪道长派来的人吧？这驱功散也是你下在杯子里的吧？”闻得此言，末儿大惊后退。公子他，什么都知道？然而他旋๙即抬起头：“不错，我是沉雪道长座下弟子，杯子里的药的确是我下的，可是，我下的明明是昏睡丹ล。”愣了一下，“你是沉雪道长座下弟子？我还以为只是无名的小卒呢，这样的武功，他也肯收么？”看着他嘲讽的笑容，末儿不由得惊怒交加：“我武功再低微，也是拼了性命来结果你的，总比你这个大魔头要好得多！”“呵呵，难道你以为，凭你这点微末功力，在我武功散尽之前不能杀了你么？”还想说什么，然而听了公子的这句话，末儿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震，公子的功力的确以极快的度流失着，这次单是从他的面色就看得出来。难道自己下在杯子里的真的不是昏睡丹ล？“那是西域特制ๆ的驱功散。也难怪，沉雪为人素来周密，怎么会把这等事情告诉你，若是你一时动了恻隐之ใ心，他的大业将何以为ฦ继？”末儿的脸色迅即惨白，双手却握紧了袖里的短剑。自己怎么就没有想过，以主人的修为ฦ，难道这区区毒药和他的异心他会看不出来？时至今日，恐怕也只有领死或是相拼了。“你走吧。”耳边却传来他淡淡地吩咐。愕然的抬起头，公子已经自顾ุ自地揽衣跳上不知何时靠上江堤的乌ไ篷船。末儿定定地看着那ว白色的帆远去，渐渐和公子的白衣融合在一起，然后再也看不清。这还是师父口中说的魔头么？按照他们的描述，公子本该动手杀了他的啊——若非武功卓绝和心地狠毒，“断魂剑”的称号又是从何而来？一剑断ษ魂，那ว样的煞ย气令多少人闻风丧胆，才会使师父他们动了杀机。可如今看来，公子他并不像是那样的人啊。师父说得对，他看不透他。即使日日夜夜相伴身旁้，他也看不透公子。拔剑杀人的狠厉和夜半临窗的寂寞，看起来根本就不是同一个ฐ人啊。其实刚才下了必死的决心时，自己้心里也不是一点害怕都没有啊，看着桌上的碧玉杯，末儿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装进肩上的褡裢里，武夷山是不能再回去了，这个，就留作纪念吧。
“公子不日就要参加殿试，算来离动身的日子也不远了罢？月儿在这里先祝公子此去顺利ำ了。”顺ิ着月儿姑娘的话，华祈接了下去：“多谢月儿姑娘，我也该回去整理一下行装，先行告辞了。”
练功场。等待训练的杀手们清早就聚集在这里。多是清秀的少年，然而脸上都似乎ๆ罩了一层面具，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是面对这些能够掌握他们生杀予夺大权的护法也没有什么表情。萧灵站在场地中ณ央，脸上有莫名的恍惚从脑中ณ掠过。那些在练功场度过的岁月，当时他们是那么恐惧而憎恶，那样的杀戮和血腥，在他们看来是如此可怕，每一次比试中ณ都有人死去，为了保命的她把刀插入别人身体里时，流出来的温热的血让她都不敢看那些人转瞬间失去生气的眼睛。然而一天天过去了，十年过去了，如今她已经能够毫不心软地杀掉阻挡她道路的人，那十年回想起来也不过是一片一闪而过的记忆罢了。十年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杀手坐到碎兵阁阁主的位置，让多少人艳羡不已，然而她内心的寂寞，其实远胜神佛。
“阁主！”见是阁主ว回来，属下们喊了出来。“右使现在人在何处？”“禀阁主，右使正在后堂歇息。”“带我去见他。”
清晨，洛阳城县衙门口。一群百姓指指点点地围着什么，中间是本县的父母官，同样被人杀了的还有幕僚和几个ฐ歌妓。看着看着，“咦？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从前萧家的二老爷吗？”一个人指着那ว个幕僚。
秦卿彤微微地冷笑着，在这个ฐ没有人识得她的过往的院落里看着远方，目光迷离而遥远，仿佛穿过岁月厚重的堡垒，看到了以往的岁月。古人说得果然没有错，“百无一用是书生”，即使有些许的傲气，也不过是来自那些迂腐的圣贤之书，而陈清利弊之后，所谓的理智会迅的占据他们的头脑แ，最终还是会屈服，就像父亲当年，即使面对大刑也不曾低头，可最后还不是屈服了么？更可笑的是，既然已经抛弃了女儿，又何必要装作一副万分不舍、身不由己้的样子，都不敢面对女儿呢？————所以，即使在后来的日子里受过多少的苦难，即使她原本的生活轨迹被悉数打乱，对于那一段的日子，她心中深处也并非没有庆幸。再怎么说江湖中ณ的人杀人不眨眼，起码他们能够坦然地面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不会为自己所有的行为ฦ———无论光明正大的或是无耻低劣的，都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接地对她说明家族的情况，那ว么，当时任性的她也未必就不能自愿地以之身自己解除家族的危难。虽然小，但是从小就受到严å格教育的她，还是知道轻重的。或者说，既ຂ然决定遗弃，为什么不能ม直接承认？说到底，还是怕卖女求荣的话柄落到เ人家手里，有损他秦御使的美名罢？
日日夜夜的苦修与暗地里的思索,对未来,对外面的世界,她并没有向往,ไ也没有期盼
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女子渐渐地走远了剩下女孩孤独地站在河边
“好吧。”女子看着孩子眼里惊慌的神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向那ว个男子，“那ว么我就破例收下她了。至于她做什么，我们会安排的。”女子看了她一眼，话却是对着男人说的，“男ç子微微苦笑，“事到如今，她能够保命我就已经满足了。”女子点了点头。男ç人涩声道：“那我先走了。”接着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她在这里会安全么？”女子看着女孩的眼光收了回来，径直看向门外，”碎兵阁是培养杀手的地方。既然你把她送到这里，无论是否适合，她都是一名杀手，杀手的任务在于完成任务，没有人能够保证他们能够活着回来。”男人看了看女子，想说什么，翕动的嘴唇终究还是没有出任何声音。这是进门到现在，他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女子，她身着一袭白衣，面庞是秀丽而纯洁的，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岁月斧凿的痕迹。然而是什么，让这样一个女子成为ฦ一代杀手的领袖，在血腥里经营着自己的生活？把孩子交给她，真的是对的么？
想起刚才路过的墓碑上的题词：“笺信尺素，杯酒遥寄飞鸿。又是一年春草绿，山远水长不及逢，年华苦匆匆。长歌当哭，陈年佳酿女儿红，聊饮浊酒祭狂生。生死既已永相隔，风雨寂无声。”字迹秀丽，恰似出自女子手笔。想必是位世外高人。然敲开门后，他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睛：出来应门的是位秀丽ษ的女子，看年龄似乎就在双十左右，然而眼里有着太多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敢问这位姑娘，山下所葬之ใ人与姑娘可是旧交？”沉默了片刻，女子抬头答道：“不，我们······未曾相识。”
不便继续追问，书生只好怏怏走下山去。这样的好字，真的是难得一见呢。走到墓穴处，他不禁又看了一眼。这才现，离那ว座墓不远还有一座墓，只是中间隔了一条细细的山泉，上面的字应是出于同一人手笔：“九霄之ใ上，尚有尘烟。匹夫之勇，义薄云天。”
他猛然想起刚才的女子手执的玉箫上所挂的物事，不禁因惊讶瞪大了双眼，看那黄龙的图案，似乎是御赐的专门用来盛装丹书铁券的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