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宇宙中肯定正有什么大事在发生，它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阅历所能推测的情形。他想把老婆摇醒，跟她讲他的奇遇。但想了想，还是不讲罢。他们在结婚一年后，就已经绝望地意识到了彼此间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沟通。
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一眼。
然后，醉汉摇摇摆摆离去，任他在后面压低声音叫唤。
整个ฐ列ต车长虫一样停在站台上，仿佛从来就没有动弹过。门都打开了。但除了他外，没有人跑出来，包括司机。
他平时并没有觉得有这么刺๐目。是今晚过于劳累，还是他真的已到了退休的年龄？
胡同是深邃的，像一根肠子。这里寄居着形形色色的下层人物，生存的气息十分浓重，都有点使人窒息。
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เ了那个门牌号码。这时他踌躇起来，分明是进退两难。
戴红袖章的居委会大妈审视的目光使他不安。他只好问，某某是不是住在这里？答曰正是，进去后左ุ边那间房。
他鼓起勇气走进去。原来是个ฐ大杂院。左ุ边那间房半掩着门，他准备过去，却见里面走出一个女子，抱着一个ฐ大木盆，里面盛着高高的衣服，拿到院子中间的一个水龙头下。
这是那年轻人的遗孀了，他想。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他以前好像在什么地方แ见过这女人。
他心情复杂地看了看女人，欲言又止。女人也看了一眼不速之客，但马上便管她的衣服去了。她接了水，开始揉搓那ว一堆小山，胸脯也一上一下颤动起来。
他看见都是女人和儿童的衣服。那青年已经有孩子了么？他仿佛听见房间里传来电å子游戏机的声音。孩子能ม玩电子游戏，应该很大了吧？女人却很年轻，大冬天里，额上慢慢有沁出汗珠的迹象。
他攥着身份证的手，在口袋里也已๐经有了汗。他上前一步，想问那女子，不料有人从外面进来，先他跟女人搭讪。那是一个中ณ年男子，穿着皱吧吧的西服。
死鬼，呼你整一天，才来。女人说。
呼机没电池了。女人也不洗衣了，搡了男的一把，跟在后面向房里走去。经过他时，又看了他一眼。然后，他听见屋里有孩子叫叔叔。是这样了。他带着一丝满足一丝遗憾地想，从大杂院中退出。这时他又十分不解。
他想问问居委会的大妈，但怎么也找不到她，而且，刚ธ才胡同中还那ว么多的人，就这么会功夫也都不见了。寒风中ณ，只有一个收破烂的人拉着板车过来，直着嗓子吆喝了几声。声音清烟一样在空中无靠地弥漫。
他默默地沿着来路回去。
一瞬间，他觉得胡同像是敞开天篷的地铁ກ隧道。但它的秘密，是藏匿在那些具有复杂人事结构的大杂院的深处。
从这天晚上起，他都枕着身份证睡觉。不久，这居然治好了他的失眠。
很快他就办了退休。过了半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没有再去坐地铁。从理论上讲，他可以永远不去光顾地铁ກ。但每次经过地铁ກ车站时，他还是禁不住看上一眼。
人群像操水一样涌进涌ไ出，带着丰富多采的表情。
一切跟奇遇前一样。
经过车站的次数多了，他开始怀旧。
这导致了终于有一次他甚至买票下到了站台，着迷地观看列车来来往往，但他没有上车。
这样做要不得啊，他告诫自己。
少要稳重，老要张狂。怕什么。另一个声音说。
正是在后一种声音的驱使下，他又一次去体验了末班地铁。
他没敢选择月圆之夜。但那霓虹灯的光焰仍是避免不了的。他胆战心惊，不时打量乘客。然而他们这次都似乎精神抖擞。
一个个站台有规律地出现。喇叭平静地用中ณ英两种语言报站。人们下了又上。
不一时，已到เ了终点。期待中ณ的事没有发生。他最后一个走出地铁，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望。
少有地，他打了出租回家。在车上他直后怕。我大概疯了，他想。
他是想亲近另一个ฐ世界，但又畏惧。但那ว隧道中的旅行，使他感到似乎经历了一次出生。一种遥远的新鲜感，从心头漾起。转瞬之间，他又感到เ害羞。他固守多年的世界ศ正在坍塌。
这段时间里，他买了许多关于不明飞行物和外星人的书来读。接受这样的知识对他这般年纪的人来说是一件难事，但他还是尝试了。
渡过遥远太空而来的生物，选择了黑暗的地下作为ฦ基地，这本身是很富有性的。
而从科学上，也勉强解释得通。那ว就是，这些年中，地铁隧道已๐在不知不觉中被来自遥远世界的生物改造成了连接其它宇宙的虫洞（太空构造中由强重力场造成的裂缝）。
他惊异地发现，书籍中ณ也有许多关于人类进入飞碟前需要经过一段长长的管道的描写。不少被劫持者在接受催眠后说，他们通过一根管道来到了一个明亮的大房子中ณ，周围有不少穿连裤服的人在围着他们做手术。
这跟地铁隧道和候车厅的情形多么相似啊。
他渐渐趋向于认为那些蒙面人是外星人了。这样，存在另一个ฐ世界这样的不可思议的问题，便有答案了。
他们甚至已混入了人类之中。方法是：杀掉那些乘客，然后附体在他们身上。他们便可以以人类的面貌重新出现，而不引起怀疑。这便是没有人察觉地铁出事的原因。
他身处的这个世界正像一锅太旧ງ的汤，正被一点一滴换掉。这也正像他们这一代人，一个一个被年轻人代替。宇宙中的新陈代谢，有多少种方式呢？这本身其实是一场无声的战争么เ？
只是，不知为什么，那晚他们把他给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