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与去时一样，他坐了电å车。但在半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忙地下了车。
要在这么多年后，让她接受一件他说出来的事情，已经失去了意义。
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一眼。
再没有人过来。他期盼着。然而，城市越来越死寂。到เ后来，他终于睡着了。
整个列ต车长虫一样停在站台上，仿佛从来就没有动弹过。门都打开了。但除了他外，没有人跑出来，包括司机。
存了车，走下站台，心情才稍稍平和下来。
夜深人静时。他很感动，又一次想哭。那身份证揣在衬衣口袋中，贴在胸口上，暖暖的，竟像一个活的身体。
他知道它要活过来，就像聊斋中千年修行的狐狸精。
八果真，一天，他忽然在马路的人流中ณ看见那年轻人。他吓了一跳，然后紧跟而上。
我见过你。他拦住他，努力以平静的口吻说。
您看错人了。没错。你掉了一样东西。递过身份证。
噢，谢谢。面无表情的年轻人接过身份证，转身便走。
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拔腿追去。
年轻人没有回头，加快了脚๐步。说不出在哪里，他走路的姿势有点不同于正常人。他看着便赶不上了。
那人消失在人海中。
他为轻易交出与另一世界沟通的信物而懊丧后悔。他寻找他。他又去了那个胡同，但仍然只有那个女人在。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上前对她说自己是吴先生的一位故交。
女人把两ä手交叉抱在胸前，说，他父亲在文革中就死了。
他是你父亲？对。他失了身份证，再没有向她作论述的凭据。他只好说：那么，以前他是上夜班吗？他常坐地铁吗？那ว倒不是。但他是修地铁ກ的。你问这干嘛ใ？女人忽然警惕地看着他。
他应付了几句，感到เ空气中莫名的危险开始集聚。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怎么会有身份证？他为什么เ看上去如此年轻？他怎么会在地铁ກ中看《读书》？他已失去了追问事情原委的勇气和信心。而实际上他已明白发生的一切比他料想的更为ฦ复杂。他很快就告辞了。
快出胡同时，他往回看了一眼，一双眼睛正在墙角盯着他，见他回头，便隐去了。感觉上，不是女人，而是女人的孩子。
他想起了地下的那些矮人。
但他仍去地铁站口等他。过路的人奇怪地打量他，因他又不太像乞丐。而那ว年轻人女人的父亲始终没有再露面。
而被盯梢的感觉这段时间里是越来越明显了。
月亮又圆了。
这天早上，办公室的小张去乘早班地铁ກ上班，他发现地铁门锁着。门口有一群人在议论。
昨晚末班地铁ກ撞车了。他只好去乘公共汽车。公共汽车跟地铁一样挤！他出了一身透汗，自嘲道：都快挤成了相片。
好不容易，他赶到了单位。他推开门，看见先他而到的同事正在呆呆地看着屋角立着的一样东西。那是一个玻璃瓶子，里面的内容把小张吓了一跳。
那ว个半年前退休的同事老王，就蜷曲着泡在瓶子里面。那个瓶子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瓶口很小，真奇怪老王的身体竟能被塞进去。但小张的感觉是他自己把自己装进去的。但瓶子是怎么运来的呢？泡着老王的液体极其精满圆润，似乎富有无穷生命的张力。老王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像一个胎儿，在子宫中ณ安睡。那ว正是他远古的形态。
参加老王遗体告别仪式的人不多。火化结束时发生了一桩怪事：炉堂里没有找到他的骨灰。
老王是个好人。他一定整个儿地到เ天堂去了。他生前所在单位的领导安慰死者家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