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柯，”孟飞扬朝门口看了看，前台小姐还没来。他朝老柯凑过去，压低声音：“攸川康介死了，就在昨天晚上，联合化工的年会现场！”
在这个老式的住宅小区里，几十栋六层公房像士兵列队般整齐划一，彰显出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的建设理念中，秩序远比美观更重要。所有房子难分彼此的灰色外墙无疑是丑陋的，而它们的实用性和丑陋恰恰成正比。这里最初是附近那所名牌大学为教职员工专门兴建的住宅小区，后来学校在稍远的近郊建了十分气派的新校园，又补贴教职员工在新校园旁购买崭新的商品房，就这样原先的住户6续搬走了。空出来的房子尽管面积不大，但交通方便，成为ฦ刚开始职场打拼的“新上海人”的抢手货。
男ç人拉开了右后侧的车门，戴希略一迟疑ທ，就坐了进去。他紧跟着坐到戴希的身旁，“砰”地关上车门，向前排的司机说：“周峰，先把我送到‘逸园’，然后你送这位小姐回家，再回来接我。”
更多的抱怨被生生咽了回去，戴希张口结舌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女人，宝蓝色的旗袍上一张端秀的脸，黯淡光线柔化了岁月的痕迹，使年龄感不再那么触目。她看着戴希的眼神有些惊讶也有些不解：“小姐，你这是？……呃，这张座确实有人订了，他马上就会过来，所以……”
“我现在必须走。”
张乃驰打断了孟飞扬的话：“是啊，是啊，谈完了，正好谈完。呵呵，花园里马上要放焰火了？”他轻捷地从孟飞扬的旁边闪身出屋，一边还兴致勃勃地招呼：“走，一起去看看。老洋房花园里的焰火，可是难得一见的哦。”
e盯着孟飞扬瞧了瞧，随即露齿而笑：“你失去了一个多么好的机会。iiam的演说向来为人称道，尤其是他的英语演讲，不仅充满真知灼见，而且语言精致优美，是非常难得能ม听到เ的高雅文辞。你看，今天的来宾以中国人为主ว，可是很多都专程来听他的英文讲演。”
“咦？你怎么站在这里？从这个角度什么都看不见啊。”
“你说‘逸园’？！”
拿起手机拨了号，她压低声音：“你还要过多久啊？”
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或许我们是需要一小段时间，来重新习惯彼此。
这次才振两回铃，对方就接起来了：“莫西莫西？”
“呃，是攸川桑吗？我是上海公司的孟飞扬。”孟飞扬急急地说，声音居然有些抖。
“孟――飞――扬？……”好一阵沉默：“噢，是孟桑，有什么事吗？”语气出人意料的冷淡，孟飞扬甚至从中听出了愠怒和粗鲁，可他记忆中的信五郎是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啊。
孟飞扬定定神，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攸川桑，对不起，有件不幸的事情要告诉你。攸川康介先生昨天晚上在上海猝然过世了。”
“什么？他死了？！”对方猛地提高声音，似乎ๆ很受震动。孟飞扬正打算应付一连串又急又痛的追问，却从话筒那端流淌过来长时间的沉默，重如铅液，孟飞扬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压迫下跳动：“砰！砰！砰！”
“他是怎么เ死的？”当话音终于再度响起时，孟飞扬一惊，反而踌躇了：“呃，这个……我感觉是自杀，不过不好说，要等警方的正式结论……”
“什么？这不是警方的结论只是你的看法？你感觉是自杀？难道你认为怎样就可以随便胡说吗？！这样的言论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我……”孟飞扬把话筒拿开些，那ว头滔滔不绝的日语好像开闸放水似的，孟飞扬头皮麻，一时无法构造出完整的日语句子来。不过显然对方也无意听他解释，只是高声叫嚷自己要说的话：“你告诉警方，让他们正式和我沟通，你说的话我难以置信！家父死了，为什么会突然死亡？！太令人意外了！我警告你，休想拿家父的死做什么文章！不要再给我打电å话，从现在开始我只和中国官方接触！”
“啪哒！”电话挂断，孟飞扬冲着话筒直愣。
“怎么เ啦？”老柯在一旁悄声问。
孟飞扬无言以对，只能把话筒搁回底座。宽大的办公桌上，一个ฐ深棕色的木质相框里嵌着攸川父子的合影，二人均是全身黑色西装，衣冠楚楚地做着老板状，笑容惊人相似。